晏钧有片刻的神,直到温予迟察觉到异样,才尴尬地收回视线。侧过头的一瞬,晏钧的余光里,后方的马路开过来一辆车,车速有些快,像一阵大风似的从温予迟身边刮过。
晏钧眉心一紧,立刻把温予迟揽到人行道的里侧,己走在最外侧。
方才林禾一直在和最里侧的陈韩聊天,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只是被那轿车发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开这快,不要命了吧。”林禾骂道,忽然注意到了身边的两个人已经互换了位置,随意打趣道,“你俩什时候换了位置?我都没发现。我刚才还以为晏队你的声音突然变了......”
陈韩闻言,也在一边跟着调侃:“晏队最近和我小温形影不离,换换位置有什好奇怪的哈哈哈......”
“几天没训你都得意忘形了是吧?”晏钧装模作样地朝那两人的方向瞪了一眼,又用余光偷偷观察温予迟的反应。
温予迟却没有做任何反应,而是倏地停了脚步,蹙着眉心问:“你刚才说什?”
陈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啊,我就那随便一说,小温你别往心里去啊,和晏队关系走得近是好事。你看林哥,想走得近,人家晏队都不待见他,前两天还跟我吐槽说晏队偏心来着哈哈哈......”
“不,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陈韩疑惑地问。
“林哥说的那句。”
林禾被在突如其来的严肃气氛弄得一愣,步子也有些僵硬,有些莫名其妙地答:“我说你俩什时候换的位置我都没发现……”看温予迟表情很奇怪,林禾又问,“怎了吗?”
温予迟却仍然皱着眉心,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温予迟,”晏钧叫住温予迟,问,“怎了?什事了?”
温予迟倏地停了脚步,朝几人低语了几分钟,晏钧反应很快,快速达了命令,让林禾和陈韩调查刚才所说的那件事,然后肃容对温予迟道:“马上提审彭曼。”
“是。”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潮湿沉寂的夜色。这或许是温予迟入职刑侦支队以来,真正觉得己是确确实实对整个队做贡献的一次。
无论进入支队的初衷是什,此时此刻,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感,是对于隐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绝不姑息。
哪怕己的猜测听起来再荒谬,也要抓住每一分蛛丝马迹,让犯罪孽的人无处遁形,绝不纵容为恶之徒逍遥法外。
深夜,晏钧接到林禾从西城区打来的电话后,钤泽市刑侦支队审讯室的灯光再次亮起。
温予迟和晏钧对面坐着的,依然是满面从容的彭曼。
日的劳累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真正意义上的疲倦,她依旧梳着高高的马尾,眼神也依旧看不一丝慌乱。
顷,晏钧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彭曼,你有没有什要说的?”
彭曼笑道:“两位警官,真的没有,交待的我都说了。不知道是什原因让两位警官这晚了还来问我?”
晏钧肃容:“是审你,不是问你。”
彭曼眼神中闪过一丝飘忽不定,随即又恢复往态
,颔首表示对措辞不当的歉意。
“凶手,就是你。”晏钧直直地注视着眼前伪装得很好的犯人,一字一顿道。
彭曼周身几不查地一颤,后背不觉地挺直了,但嗓音还努力保持着平静:“两位警官,你有证据吗?”
晏钧轻笑:“放心,我是警察,远比你懂得证据的重要性。”没等彭曼做任何反应,他续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彭曼一愣:“什?”
“我刚才说,凶手是你,但不止是你。还有一个人。”
彭曼神色中的飘忽不定开始放大,本地问:“谁?”
“祁雨瑶。”
彭曼先是一怔,顿了几秒后,才迅速反驳道:“怎呢?雨瑶她两年前就被害死了。”她有些不然地轻笑了一声,挑眉看着两人,“难不成……两位警官也相信人死而复生?”
“人死了的确不复生,但没死的人,随时都以现,”温予迟镇定地注视着几米之外坐着的人,续道,“两年前那起纠纷中,祁雨瑶根本就没死。”
“荒唐。”彭曼略显僵硬地笑了两声,“那你说,雨瑶她现在人在哪呢?”
“你现在以选择不承认,听我说就行。”温予迟微顿,“早在两年前,你就已经开始在古宅工作了。从你刚才对祁雨瑶的称呼来看,你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好。两年前,万北因古宅是否对外开放一事和祁雨瑶起了很大的争执,意外使祁雨瑶受了重伤,被吴婆和你送去医院。祁雨瑶抢救过来了,而你却决定隐瞒真相,对所有人宣称她抢救无效死亡。”
晏钧把笔郑重地放在桌上,直视两米之外被拷住的人:“我派人专门在当年你送祁雨瑶去的那家医院查过了,医院根本就没有发死亡通知单。你给吴婆看的通知单,是你伪造的。”
温予迟和晏钧对视了一眼,接着道:“吴婆一直待你和祁雨瑶如亲生女,待万北也很好,所以两年前了那样的事,吴婆不希望你报复万北。你企图起诉万北故意伤害罪,请了一位律师,而那位陈律师,就是三名死者之一。”
彭曼半眯着眼睛,不知是在隐藏眼里的不安还是真的不屑于听面前两人的陈述。
又或者,是在逃避。
但温予迟也并不在意彭曼是否回应,因为他知道彭曼肯定是在听的,从她不觉轻微摇晃的双脚就看她的不安。
“陈律师帮助你对于万北的起诉并未成功,最后以你放弃上诉而告终。这就是你杀害陈律师的动机,对吗?”温予迟缓缓地问。
半晌,彭曼仍然半阖着眼,看似随意地晃着腿,不做任何回答。
温予迟淡淡地勾了勾唇:“我说过,你不用回答我,只需要听我说。”他拢了拢桌上的一摞资料,“你杀害工程师的目的也很明了。你和祁雨瑶一起请这名工程师修建了密道,所以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局外人。”
晏钧见彭曼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语气很严肃:“彭曼,我之所以会这晚还在提审你,是因为我已经掌握了关键性证据,你再继续隐瞒去没有任何意义。”
彭曼闻言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几不查地抽动了一:“你知道什
了?”
晏钧不想拖时间,直接说了实情:“我在西城区找到祁雨瑶了,目前正在回局里的路上。”
“什?你找到了雨瑶?怎?绝对不……”
“你的确藏得很好。在密道里面,有一处地方是以通往二楼的一间房间的。只是我以为二楼没住人,一直没有注意到二楼会有人住。”晏钧静定道。
彭曼原本随意晃动的双腿登时停了来,拷着手铐的双手在审讯椅的桌板上不住颤抖,手铐撞击桌板发叮铃哐当的刺耳声响。彭曼的崩溃速度比温予迟和晏钧两人的想象中还要快。
“雨瑶她现在……状态怎样?”彭曼的声音在哽咽,“她腿上有伤,不淋雨……”
晏钧打断了她的话:“这你放心,我用车送回来的。”
温予迟继续刚才对杀人动机的分析:“你杀害那名老师的原因是什?是因为那名老师无意间发现了你的密道?”
“不。”彭曼的情绪忽然变得有激动,“那个老师,他该死……他该被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行!”彭曼双手握拳,“他企图迷.奸雨瑶,被我及时发现了。你说,这样的人留在社会上干什?!等着他去祸害更多女性吗?难道他不该去死吗?!”
许久,审讯室里传来一声轻叹。
晏钧垂眼:“罪者固然当罚。”
彭曼却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导火索似的,情绪愈发失控,几乎是在嘶喊:“当罚?!怎罚?迷奸毁的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凭什不该死?!你告诉我,难道毁掉一个人的代价就这小吗?!”
温予迟微微侧首,用余光看了眼晏钧。
晏钧并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彭曼,等她把话说完。
彭曼发泄了片刻,没有得到什回应,情绪平复了一些,语气也有所缓和:“罢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彭曼苦笑一声,“你……是怎发现雨瑶没死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所有的犯罪都一定会露破绽。我起初也并没有发现祁雨瑶没死,甚至连怀疑都没怀疑过。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对话,让我想到了那晚我听到的两个声音。”
温予迟调整了呼吸,接着说:“扮女鬼的两个人,或许的确是你和吴婆,但是如果唱歌的人也是你和吴婆,那吴婆相对苍老的声音就会被衬得很明显。然而,依你的小心程度,你应该是不会让祁雨瑶现身冒险的。所以,我做了一个猜测。”
他微顿,续道:“扮鬼的人是你和吴婆,而唱歌的人却是你和祁雨瑶。你,演了一双簧。”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彭曼,我说的对吗?”
第39章 说服
“哈哈哈……”彭曼苍白地干笑几声,目光突然变得凶狠,“是又怎样?这三个人,都必须死。”
晏钧接过温予迟方才的话,继续分析:“所以你干脆利用外界不知道祁雨瑶还活着的事实,搞了个所谓的献祭,把看似毫不相关的三个人摆放在一起,让大家都以为你是随意选的三个人,而目的便是为祁雨瑶献祭。”他抬眼,直直地审视着彭曼,“好精妙的一个算盘。”
温予迟脑海里闪过吴婆满脸泪痕的模样,眸子微动:“你为什让吴婆给你顶罪?说到底,
她根本没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
“这是我和雨瑶一开始的时候未曾算到的。但事情发展到了那一步,吴婆便非要替我认罪。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是?”彭曼有些哽咽,“她说,她一个人顶我两个人,值了……”
“起初,我是不意的,但吴婆她一直坚持……”彭曼喉间攒动,说不去了。
“谁做的事,谁就要付代价。法网恢恢,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行的人,也断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晏钧肃容道。
静默半晌,彭曼才缓缓说:“……让我再见吴婆一面?”
“以。”晏钧沉声道。
“你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说谎话了。”晏钧说,“三名死者,分别是你和祁雨瑶谁杀害的?”
彭曼收敛了情绪,低声回答:“陈律师和老师是我杀的。工程师是雨瑶动的手。”
“你和祁雨瑶的关系亲如姐妹,你没有想过放过去,一起好好和吴婆生活去?”温予迟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几乎所有谋杀案的凶手往往都明明有第二条路以选择,却偏偏都选择了一条死胡。温予迟想知道彭曼会不会后悔,尽管后悔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