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白色,气味冲鼻。
杜佑在门外同医师谈论着什么,半晌后才进来,将刚才医师的话一字不落地报告给杜母,而杜母听完,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不知所措。
杜亚慌慌忙忙地来到病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爸爸怎么突然晕倒了?要不要紧?”
杜佑看着他,缄默不言。
杜母咬咬唇,肿红着一双眼睛,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见到了杜亚,一个劲儿地流泪。
不多时,病床上的杜父微微动了动手指,辗转醒来。杜母扑上去,在杜父的身边不停地抽泣,很是可怜。杜父眸光黯然,想必再也瞒不住。他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病床旁的杜佑跟杜亚,突然一把火气上来,抓起床头柜上的药瓶就往那面砸。扔完之后,他捂着心脏的位置费力地呼吸。
见此情景,杜佑立马揽住杜亚将他罩在自己的怀里,硬生生挨下杜父的教训。玻璃瓶触上额头,粉碎成片,掉落在地的残渣渗着明艳艳的鲜血。
一滴一滴的血珠,像顺着杜佑的额头以肉眼可察的速度缓缓渗出,白皙的额头瞬间染上一片鲜红。
绝望的颜色。
杜父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怒道:“你们两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搞同性恋都能搞到自家兄弟身上,纲常伦理被你们放在什么地方?!供你们上学读书都读到了哪去,学校里的老师成天教你们怎么搞同是不是!!!”
杜亚再迟钝,也明白两人的事情已被父母听闻,他身体颤抖着,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紧杜佑的胳膊,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爸,一切都是我的错。”杜佑紧了紧抱住杜亚的胳膊,出声言道,“是我逼着亚亚跟我在一起,您别怪他,也别……生气,好好养着身体,我会给您请美国最先进的医生进行治疗,一定会好的。”
“你说不气就不气?我亲手养大的两个儿子竟然成了同性恋搞在一起!造孽啊,造孽啊!”杜父气得涨红了脸,口不择言,“婉雅把她儿子交给我,我帮她养成了这幅样子,走了之后我拿什么脸去见她?!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闻言,杜母拿着通红的眼角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个儿子,哀恸道:“婉雅……我对不起你……”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杜亚满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杜父杜母,他放开杜佑的衣袖,颤着身子走到病床前。
杜母呜咽着,“亚亚,你是你姑母婉雅的儿子。”
晴天霹雳,轰的一声袭向杜亚不堪运转的脑袋,他呆愣着看向杜母。
“亚亚,你跟小佑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也有着血缘关系,怎么,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婉雅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和你父亲,我们怎么对得起她!从小时候开始,婉雅就跟我说她想要一个乖乖巧巧的儿子,可以调皮但不能捣蛋,像个小太阳一样每天围在她身边转,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成婚生子,再抱重孙子……亚亚你是像个太阳给我们每个人带来欢乐,可是,可是你跟小佑在一起,让我怎么面对在天堂的婉雅……”说到最后,杜母将头埋进杜父的胸膛,抽抽噎噎地泣不成声。
“妈……”杜亚轻声唤着杜母,随后反应过来杜佑之前话里的潜台词,他转头看向杜佑,颤颤巍巍地问道:“爸只是普通的晕倒,对吗?”
杜佑直视杜亚,许久,缓声道:“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休养得当的话还可以有半年的寿命,但倘若病人情绪不稳,撑过一个星期都很难。
一瞬间,病房静得渗人,只留下仪器走动的声音孤单地回响。
凡事只要下了决心,杜佑便定不会改变,突破点,便只有杜亚这一个方向。
尽管重病,杜父气势不减,他打破病房里的死寂,沉声道:“小亚,你知道你做的是什么事情吗?”
杜亚重重咬了下下唇,霎时殷红一片。
“你们在一起,就意味着没有我这个父亲,没有家庭,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孩子的维系,这个家还能维持下去吗?”
威胁,杜父拿着杜亚最看重的感情作为筹码。
许久,久到杜佑以为自己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久到,杜亚猛地跪倒在地,他还怔在当场。
混杂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病房,杜父的神情甚是严肃,与此同时,锐利的视线从上方冷冽地射向杜亚所跪的地方。
“我以人格担保,如果我喜欢哥哥,就顷刻间身败名裂。”
闻言,杜佑的眸子猛地一紧,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挺直的背脊,丝毫无露怯,丝毫无畏惧。
“再说了,我怎么会那么傻,喜欢上一个男人。”
“女人跟男人比,不是好得太多了吗?”
“我是个正常人。”
气氛,在一瞬间,蓦地凝滞。
“你再说一遍。”杜佑看向杜亚,眸光晦暗不明,以几不可察的声音问道。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杜亚抬眸直视杜佑,斩钉截铁道。
杜佑眼神凛冽,他低头看着杜亚,像是要把后者拆骨入腹一般,“亚亚,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交过很多女朋友的,哥,你都忘了吗?”杜亚大眼睛适时弯了起来,让杜佑有一瞬的恍然。
Chapter 17 不可抗力(二)
那声“哥”,可真是讽刺。
杜佑面无表情地看着杜亚,眉眼温柔不在,声语蜜情不在,静默片刻,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门。随后,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病房跟着颤了颤。
他让他信他以后说出的全部的话,所以,他信了。
杜亚抑制住自己出去看看杜佑的冲动,抬头朝着杜父杜母轻轻一笑,苦涩尽头,便是无情。看到杜佑反应的那一刻,像被人剜去了心一样,在流血,却止不住。生生撒上盐,□□着。
杜父垂下眸子,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杜母走过去将杜亚扶起来,哽咽道:“傻孩子……”
自己的两个孩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
“你先回去吧,安淳这里我来照料着。”杜母紧紧抱着杜亚,希望能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杜亚点了点头,在迈出房门的那刻,杜父道:“跳级,接手万安。”
这是杜父,唯一一次命令自己,也是最后一次。
杜亚微微扬起头颅,背对着杜父杜母,两行湿热的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泅进衣襟,湮没不见,他应道:“我明白了。”
冬季已至,寒风呼啸,道路两旁大树上的枝叶垂死挣扎着,不肯掉落。半晌,冷风回旋,夹带着那抹倔强的秋意,无声触泥。
风吹得脸颊生疼,即使戴着围巾,还是渗进一丝丝的寒意,凉透了心,冷彻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