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4-17
第二百七十一章、铁面无私
「燕子门?」陈熊手拈着段朝用呈上的燕子镖,冷冷问道:「什么来路?」
段朝用将竹竿般的身子尽量折成对角,恭谨地说道:「禀漕帅,这燕子门起
始年代已不可考,历代门人皆轻功出众,擅做梁上君子的勾当,自诩」侠盗「,
实际上不过是些欺世盗名之徒,白云山的郭惊天便是燕子门当代传人。」
「累世巨盗?想必是家底丰厚了。」陈熊掂了掂手中之物,心中已有了定计。
「段捕头,何以由这一枚暗器便可断定劫镖之人是燕子门呢?」洪老大人还
是谨慎为重。
「禀右宪,燕子门暗器手法不同别家,所用燕子镖也是特制,此镖左轻右重,
前低后高,长二寸九分,重三两七钱,江湖中仅此一家。」段朝用又强调了一句,
「若小人走了眼,情愿自废了这双招子。」
洪老大人三考正途出身,对这充满江湖气的包票有些皱眉,才要开言便被陈
熊阻止。
「右宪不必纠结了,似此等巨盗宁枉勿纵。」陈熊对着廊下喝道:「来人!」
一名铁塔般的军官虎步而入,利索地行了个叉手军礼,「漕运参将庄椿见过二位
大人。」
段朝用上下打量这位漕运参将,钢须阔口,满脸杀气,一身圆领甲下肌肉坟
起可见,暗道好一尊煞神。
「庄椿,立刻挑选精锐,会同河南地方官府,围剿白云山。」陈熊沉声下令。
「爵爷,河南并非你我所辖……」洪钟急了,越境调兵,插手地方事务,这
都是官场大忌,这位爷要干嘛。
「朝廷明旨,许本爵便宜行事,与漕案有关地方官府全力配合,河南地方不
靖,养寇为患,酿成巨祸,若再推脱阻挠,本爵定在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陈熊压根不听洪钟劝说,直接唤过庄椿,「你持本爵手札前去,敬告河南三
司,若是群策群力,毕其功于一役,他们剿匪侦案之功,本爵亦当表奏今上,绝
不隐瞒。」
「标下领命。」庄椿领命,要待离去,又被陈熊唤住。
陈熊低声嘱咐了几句,庄椿连连点头。
又看了一眼在堂下垂手肃立的段朝用,陈熊收起心中不屑,干笑道:「段捕
头——」
段朝用腰杆弯得更低,「不敢当爵爷如此称呼,有事请吩咐。」
「你久历江湖,这些绿林草莽的门道最是清楚,跟着庄椿帮忙照应一二,将
来少不得你的好处。」
段朝用喜不自禁,连声道:「爵爷放心,小人定鞠躬尽瘁,甘效犬马之劳。」
*** *** *** ***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
千年古渡,万载闲愁。瓜州渡位于长江与运河交汇之处,南北扼要,百州商
贸往还络绎,必泊于此。
大雪初霁,方未然伫立江头,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扫视着江面来往船舶。
窦三宝站在方未然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方爷,上面明令咱们北上去淮
安,为何要南下到瓜州来?」
「淮安有段捕头在,不会漏过什么。」方未然眉峰紧皱,「我是来找其他的
东西。」
「漕船已经送到淮安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可查?」
「漕银。」
方未然淡淡的两个字却让窦三宝跳了起来。
「漕银!漕银藏在瓜州?」
「至少在这附近。」方未然四下巡睃着,「漕银夜间被夺,天未亮便被发现,
操江水师当即封锁长江上下,冬日行舟,又能逃出多远?」
「长江水路四通八达,哪里不可。」窦三宝有些泄气。
「夹河疏浚,贼人逃不过万千漕丁的眼睛;京口闸闸官雁过拔毛,连漕船都
要抽分,他们又怎敢冒险由运河南下。」
窦三宝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您是说贼人劫了漕银北上了?江淮乃漕运枢纽,
运军重兵云集,他们不是羊入虎口么?」
「胆子够大,才敢劫漕银啊。」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人蓦然回首,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群骑士,清一色高头骏马,青缎锦衣,外
罩黑绒斗篷,当中簇拥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后生,座下黑马比其他人高出半头,
一身团花刺绣的白色出风毛圆领锦袍,外罩栗色风毛领皮里子斗篷,同色雪帽,
乌靴银镫,玉带束腰,贵不可言。
地址发布页2u2u2u.com。
发布页⒉∪⒉∪⒉∪点¢○㎡
年轻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娃娃脸的一身捕快装束,另一个三十岁
左右,一身破旧棉袍,衣领袖口都已磨损,衣裳虽旧,却气宇轩昂,矜持庄严。
马鞭一指,年轻人笑道:「盘问下根底。」
七八名骑士翻身下马,向方未然二人围了过来。
窦三宝一看来人个个步履沉稳,身手敏捷,显然都是好手,当即抽刀在手,
指着几人道:「大胆狂徒,扬州府捕头窦三宝在此,哪个敢放肆?」
围过来几人中一个彪腹狼腰,虎体猿臂的汉子呵呵一乐,转向方未然,「朋
友,你也交个底儿吧。」
「要是某不说呢?」方未然不慌不忙,淡淡一笑。
汉子神情转冷,一手握弓,另一手搭住背后箭囊中的四支羽箭,「那就别怪
爷们不客气了。」
「一言不合便白日行凶,纵是锦衣卫,也稍显张狂。」
「哦?」年轻人微微讶异,略微正视二人,「爷们哪儿露了底,还请指教。」
「尊驾一行人鲜衣怒马,京师口音,首先让人生疑。」
「我等是京师行商,南下采办不可么?」
「可以。」方未然点头,「可诸位爷的官靴也该提前换了。」
钱宁等人顿时色变。
方未然又一指丁寿,「此外,丁缇帅的马镫也过于招摇了。」
丁寿惊讶又多了几分,「你认识我?」
「缇帅何等身份,在下无缘高攀。」方未然摇头,一指钱宁几人,「几位
下
马之际,衣摆间牙牌显露,俱是锦衣卫官佐,这位爷还是个佥事大人。」
钱宁讪讪不语。
「本朝锦衣卫中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得掌实权的实在凤毛麟角。」方未然
道。
理了理马颈鬃毛,丁寿漫不经心道:「就凭这些?」
「还凭丁帅腰间扇囊上绣的一个丁字。」方未然双目微睐,「扇囊绣工
精巧细致,刺绣人显是精于女红,不知为何那个丁字却失于浮躁,棱角突出,
存了败笔,莫非是二人合力?」
扇囊是谭淑贞与长今合绣,不想被人一语道破,丁寿忽然对眼前人感起了兴
趣,鼓掌大笑道:「不想公门中还有如此眼观八方,神目如电的人物,本官今日
大涨见识,未请教……」
方未然在锦衣卫面前为六扇门长脸,窦三宝与有荣焉,洋洋得意地收起腰刀,
「这位便是我们六扇门总捕头,方未然方爷!」
「铁面无私?」丁寿眼光一凝,硬挤出几分笑来,「久闻大名,请移驾详谈。」
「不敢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方未然转首对窦三宝道:「我们走。」
「方捕头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人影一晃,丁寿快如鬼魅般挡在了二人身前,其余锦衣卫立刻将二人团团围
住。
窦三宝急得又要抽刀,拔刀的手却被方未然一只铁腕牢牢摁住。
「大人,请让路。」方未然面色不变。
这就是郭依云念念不忘叨咕不停的「方大哥」,丁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
觉得这家伙比自己强在哪儿。
「方捕头铁面无私,防患未然,不知挡过多少人的路,小心终有一天寸步难
行。」丁寿笑容饱含深意。
方未然直视丁寿,未有丝毫退让,「自古山高挡不住南来的雁,墙厚阻不了
北往的风,大人多虑了。」
「哦?不知方捕头是南来雁呢,还是北往风?」丁寿眼神冰冷。
「南雁长鸣,鸣天下不平之事;北风狂卷,扫世间稗草枯枝。」方未然声音
清朗,铮如金石。
「何为不平事?谁又是稗草?」丁寿厉声喝问。
「忠臣去位,天下不平;奸佞横行,稗草丛生。」方未然沉声应答。
丁寿眼光如刀,方未然泰然自若。
丁寿嘴角忽然牵动起一丝笑意,「在其位谋其政,本官劝方捕头一句,你的
职责是缉贼捕凶,别操心不该管的事。」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在下也奉送缇帅一句:多行不义必自
毙!」
丁寿呵呵冷笑。
方未然仰天大笑。
挥手让锦衣卫让开道路,看着二人远去,丁寿笑容立敛,「这家伙真是越看
越让人讨厌。」
钱宁凑上来谄笑道:「可要属下带人……」举掌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丁寿斜眼一瞪,钱宁悻悻退下。
丁寿双手笼袖,「唉,这个时候真想白老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