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甄帅想起来了，缓缓睁开惺忪的眼。今天杀猪，怕睡过头他还专门定了闹钟。

    听着外面北风呼啸宛如呜咽，感觉到凉风在头顶盘旋，他实在不想起，但理智却告诉他必须起床，眼睛很快变得清明，张嘴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呵欠。

    “唉……”

    沈行督摸摸他的脸，在被窝里寻找两人的衣服。昨晚睡觉的时候就把所有衣服都塞在被窝里暖着，这样，早上起来穿衣服就没那么凉。

    甄帅按着他不让他动，免得风钻进来，自己把衣服找到了，先穿好起床，把炭盆和两个陶制的烘笼都燃起来，顺便把炉子生了烧开水。

    然后他才回到房间给沈行督穿衣服，穿好后直接抱出去，放在炭盆边的椅子上，再给他穿上棉鞋。

    烤了一会儿，身上暖和了，沈行督才去刷牙。甄帅也蹲在他旁边刷。左刷刷，右刷刷，上刷刷，下刷刷……动作一致得像是经过统一培训。

    等刷了牙，炉子上的水也烧热了，甄帅倒水给两人洗脸。沈行督因为穿得多，自己洗不方便，甄帅就把热毛巾拧得半干，往他脸上一敷，轻轻地搓两把，沈行督的小脸立即变得红扑扑的。随后，他在水中把毛巾揉搓两下拧干，将沈行督脸上残留的水擦干净，这就洗好了。接下来，才是他自己洗。等两人都洗好，再给脸上擦上蛤蜊油。

    自从进入冬天，这种早起日常观众们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就是百看不厌。

    【破防了！小时候冬天也是这么过的，每次被爸妈按着洗脸都会哭。】

    【是蛤蜊油吗？是蛤蜊油吧？哈哈哈，不同的世界，同样的八十年代，我奶奶到现在还用这个擦脸！】

    【笑cry，我也想给嘟嘟哥洗脸。】

    【我跟你不一样，我想让主播给我洗脸。嘻嘻嘻……】

    洗脸的水先别倒，两人一起去厕所，排出体内的水分，回来后就着还是温热的洗脸水洗了手，再给手也擦上蛤蜊油。这才算是打理完毕。

    甄香三姐妹听到动静，相继起床。

    洗漱，打扫屋子，做早饭，烧水……早上的活儿不少。不能等屠户来了，家里还乱七八糟的。尤其是热水得多备些。

    只有甄诚在继续睡。他通常要比其他人晚起一个多小时。不过今天要杀猪，等院子里人多了就吵闹了，他也睡不了多久。

    天阴阴沉沉，风更大了，站在院子一会儿，脸就被吹得发疼。

    甄香把堂屋的门关上，一家人开着灯在堂屋里的火盆边把早饭吃了。

    刚吃完饭一会儿，帮忙的人就来了。

    杀猪需要人帮忙，而且杀了猪还要请吃杀猪菜。

    甄帅除了请甄爱民，还请了马家明、汪兴家，还有东边邻居家的男主人钱振国，他媳妇就是有点斤斤计较的魏婶，以及西边邻居家的男主人吕建国。

    村长和村支书也一起来了。甄帅打算等杀猪菜做好了再去请这两位的。没想到他们主动来了，来这么早，当然也是来帮忙的。

    进了屋，甄爱民主动招呼其他人，又是指挥甄帅给他们拿烟，又是指挥甄香三姐妹给众人搬椅子、倒茶、拿瓜子，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甄帅四人保持微笑，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围着炭盆坐定，甄爱民又问甄帅：“对了，甄帅，你应该没忘记请你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姨妈他们？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骑自行车接一接他们。”

    村长等人都低下头，或是认真地喝茶，或是专心地嗑瓜子，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三姐妹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甄帅不动声色，皱着眉头，很是为难的样子，“我妈走后第二天，我们就去过姥姥家，两个舅舅、一位姨妈和一位小姨家也分别拜访过，但他们一次都没来过。我估摸他们是不想和我们走动了，所以，今天杀猪我也不好贸然登门。”

    村长几人暗自吃惊。从徐秀丽失踪到现在，可有半年了，徐秀丽娘家那边的人竟然一次都没登门！亲戚间走动都是相互的，今天我去你家做客带了半斤糖，明天你来我家做客可能会回二两猪肉。这叫有来有往。如果哪天，我不想和你走动了，在你来我家拜访并带了礼品后，我却久久不登你家的门，你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你以后都不必再来我家。但这样的事通常发生在老亲戚之间。随着小辈们的关系越来越远，老亲戚不想再走动，但又不愿得罪人，用这样的方式最合适不过。

    因此，对于甄帅会那么认为，村长他们都没觉得奇怪，也没谁觉得他过分。再说，他才十五岁，就算有想得不够周到的地方也是能够理解的。

    甄爱民还想开口，村长他们默契地聊起谁家杀猪杀了多少斤之类的话题，不给他纠缠的机会。

    甄爱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参与到他们的闲聊中。

    小坐几分钟，长得又高又壮的张屠户到了。挂在腰上的杀猪刀锃亮锃亮。

    甄爱民又叫甄帅给张屠户拿烟，然后招呼几个男人抓猪。

    那头猪似乎预料到自己的悲惨命运，一见他们接近，就凄厉地叫起来，在猪圈里到处乱窜，将甄帅家养的那两头猪给吓得跟着左躲右闪。

    附近的小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都跑来看热闹，院子里挤满人。

    这时，马小莲、蔡春梅、魏婶、喜婶、吴桂香以及吕建国媳妇丁婶到了，和甄帅、甄香打了招呼，都进了厨房忙活。今天的杀猪菜由她们几个一起做。喜婶和蔡春梅是主厨，两人的杀猪菜在村里是做得最好的。其他人给她们俩打下手。

    张屠户淡定地把两条板凳在院子里摆好，一只脚踩在上面，一边抽烟，一边闲适地等着其他人抓猪。

    “小孩都出去！”甄爱民大声吆喝了一句，转头对甄帅说，“你也抱着嘟嘟到外面玩去吧，我怕吓到他，别晚上做噩梦。”

    “我带他进屋。”

    甄帅抱着沈行督进去，从窗户里看。

    尽管那只猪拼命逃窜，还是未能逃脱马家明几人的围捕，很快被抓住并捆绑起来架在板凳上，一直在嚎叫。

    接下来的一幕，他没敢看，只听到一声凄惨的长鸣。

    猪惨叫了不到二十秒，没了动静，想是已经去见佛祖。

    半个小时后甄帅再出去，张屠户在分解猪肉。猪头、猪腿、猪蹄、排骨、五花肉、板油……都要分开。

    几个小孩抢着吹了气的猪尿脬当球踢，满院子跑，笑声和尖叫声听得人头疼。甄诚已经起了，跟着又是跑又是跳。甄知也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甄珠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疯闹。

    甄香给这群孩子各抓了一把瓜子，哄着他们出去玩，她自己也一起，看顾甄诚。

    甄爱民忙嘱咐甄珠跟着甄知，看向沈行督，“嘟嘟，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

    甄帅替沈行督答道：“外面太冷了，我不让他出去。”

    甄爱民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小孩子还是要经常跑跑跳跳才长得快，你不能老把他拘在家里。”

    “是我自己不喜欢出去玩。”沈行督说。

    甄爱民没再说什么，吐出一口烟，在弥漫的烟雾里，看着屠户分解猪肉。

    等猪肉都分解完，甄帅又给师傅递了一支烟。

    “辛苦师傅了。”

    张屠户爽朗一笑，“哈哈哈，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

    甄帅请他进屋坐。

    留屠户吃一顿饭也是惯例。

    张屠户爽快地应下了，这位小老板是个人物，他巴不得有机会和他打好关系，今天上午的时间还是他专门空出来的。原本上午还有几家请他杀猪的，也推到下午了。

    甄帅把人都请去屋里烤火，瓜子茶水摆好，又拿了扑克牌让他们玩。

    甄多和甄果麻利地将肉都搬进屋内，再将院子里收拾干净。

    厨房里暂时不需要马小莲、魏婶和蔡春梅，蔡春梅一声不吭地回家拿了刀来剁肉，准备顺便帮甄帅家把香肠灌了；马小莲拿着猪大肠，拉着魏婶一起去河边清洗。

    甄帅都看在眼里，决定过年时的年礼再厚一分。

    一个多小时后，肉香味开始从厨房里往外飘，也是巧了，雪花也开始往下飘。北风卷着比小指甲壳还小的雪花飘进屋里，雪花落在衣服上，片刻便消失。

    甄果欢喜地仰起头看着天空，“下雪了！”

    第646章 晒谷场变故【一更】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屋里的人也没心思玩牌了，将扑克牌一扔，手揣在兜里，缩着脖子到院子里看，不时跺跺脚取暖。

    “可算下雪了，我之前还担心今年没雪水。”

    “希望能下大点吧！”

    “听说你家比去年多种了五亩地？来年是不用愁了。”

    “但愿吧，到时候可以到家里来吃馒头！哈哈！”

    俗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冬天若是能下三场好雪，来年小麦一定能够大丰收。

    厨房里几个女人说笑的声音更大，浓浓的欢喜流淌而出。

    远处传来孩子们开心的欢呼声，最喜欢下雪的应该是他们。因为下雪不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还可以堆雪屋、玩雪橇。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雪花逐渐变成鹅毛般大小，洋洋洒洒，争先恐后般落下。屋顶和墙头最先堆积出薄薄的一层，宛如雪白的奶油。

    甄帅静静地看着，也心情大好。

    “哥，我们想出去玩会儿！”甄果拉着甄多跑到甄帅跟前。

    “去吧。”

    两个小姑娘一溜烟地跑出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喜悦。

    外面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更高亢，听着就热闹。

    “我这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独！也不和村里的同龄人一起玩一玩。男孩子嘛，还是活泼些才好。”这话甄爱民是对村长和支书说的，一副关心侄子才感慨的表现。

    村长笑道：“甄帅，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去，我们也不是外人，不用你特别招待，会招待好自己的。”

    这些人里就张屠户一个人是外村的，他忙也道：“是啊，都是熟人。你这个主人要是不在，说不定我们还更自在！”

    大家都笑起来。

    “是啊，哈哈哈哈……”

    甄帅也想出去看看，就道：“那我们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各位长辈随意。”

    “去吧，去吧。”

    甄帅和沈行督手牵手来到晒谷场。

    这里场地最大，一年四季都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此时，一大群各个年纪段的小孩在晒谷场上跑来跑去，全是村里的小孩，最小的两三岁，最大的十几岁，雪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脚印。因为雪还不够厚，露出黑色的地面，看着其实并不好看。但晒谷场四周堆积的稻草垛上，雪还没有遭到太多的破坏，像是一顶顶白色的帽子，非常有趣。

    有些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打起雪仗，一边尖叫，一边奔跑，脸蛋红扑扑的。

    “嘟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女孩从背后出现，一把抓住沈行督的手就跑。

    “哎！”

    太突然，甄帅没拦住。

    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过去牵起沈行督的另外一只手，弯着腰，盯着他的脸一直看，声音软软的，“嘟嘟，和我们一起玩吧。你真的长得好可爱呀！”

    先前的小女孩期待地道：“豆豆姐姐，我们一起和嘟嘟玩过家家好不好？”

    甄帅伸着手，“喂喂，不能因为我把他养得这么可爱你们就和我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