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撩拨街边枝叶,围墙后飘来的桂花香气传入鼻尖,才让人惊觉已经入了秋。
汤静煣抱着小酒坛走出西厢房的屋檐,站在月色下,抬眼看向了遥远的南方。
离开自幼生长的临河坊,转眼已经快小半年了。
从小没有出过远门,忽然一趟跑这么远,再回头望去,有一种隔世之感。
记得以前每年秋天,都是一个人待在酒肆里,等铺子打烊后,就把新酿的酒埋在老桂树下;等到了来年,再把酒挖出来,一个人躺在躺椅上,喝着小酒看星星。
那样的日子看起来好悠闲,不过想想又觉得好孤单。
所以站在这万里之外的他乡,也没有太多思念,就是去年埋下的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挖出来。
汤静煣回忆片刻后,收回了目光,抱着酒坛走到围墙边的桂树旁,埋进挖好的小坑里,其间偏头看了看对面的东厢。
东厢的窗户开着,里面并没有灯火,不过能瞧见吴清婉盘坐在茶榻上。
冷竹则拿了一个蒲团放在屋檐下,也在打坐。
已经跻身修行很久了,汤静煣依旧觉得修行没什么意思;把酒坛埋好后,她回到了房间里,团子不在,连个伴儿都没有,只能把妆台上的胭脂盒拿过来,靠在枕头上,轻轻摩挲着。
胭脂盒是左凌泉送她的‘红花蜜’,带了这么久,一直没舍得用。
以前瞧见胭脂盒,总是会想起左凌泉每次来酒肆时的模样;不过自从去了趟地底下后,再看到胭脂盒,回忆就变成了两人在地底相拥的场面了。
毕竟胭脂点在唇上,还是给左凌泉吃的嘛。
汤静煣抿了抿嘴唇,心里怪怪的,觉得回想这些东西有点不知羞;但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想着被左凌泉摁在墙上亲的模样。
可惜,那次亲密接触并不完美,最后被人给打断了。
汤静煣想着想着,自然就想起被人接盘的事情。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死婆娘,在不在?”
屋子里很安静,脑海里也是。
自从上次地底的事情过后,汤静煣就再也没能感觉到那个女人了;她起初还觉得这样挺好,但时间过去得久了,心里免不了瞎猜。
会不会是死婆娘被亲了,害羞不敢露头……
汤静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又开口道:
“死婆娘,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露头?不说话,我就默认你不好意思了。”
……
“唉~道行再高也是女人家,出了那种尴尬事儿,不好意思也正常,你可别想不开……”
……
“你可别真不见了,大不了我不找你要凤凰,你要是不来了,以后小左出事儿我到哪儿去搬救兵……”
“喂?上官姐姐?”
……
自言自语半天,没有传来半点回应,倒是正屋里的金龟铜铃响了一下。
叮铃——
汤静煣疑惑抬头,却见窗外飞来一个大毛球,把她的胸脯当缓冲,‘唰’的一下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叽叽叽叽~……”
团子个半月没见主子,十分激动,在汤静煣的胸脯之间打滚儿,不停用脑袋拱着。
汤静煣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扫而空,坐起身来,双手捧着团子来回打量,确定没啥伤痕后,眼神一凶:
“怎么又吃胖了?都长成球了还吃,爪爪都快看不见了,你准备吃成过年猪不成?”
“叽~”
团子翻过身来,抬起小爪爪示意,证明自己腿挺长,还看得见。
只是汤静煣现在可没心思逗团子,知道左凌泉回来了,她把团子往被窝里一塞,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老实睡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动一下,这个月都没饭吃。”
“叽?!”
团子被埋在被褥下面,刚露头听见这话,又连忙钻了回去,闷闷地叫了一声。
汤静煣走出西厢房,冷竹已经跑出去开门了,对面的东厢里,吴清婉也走了出来,瞧见她后,微笑了下,并未抢着出门迎接。
汤静煣见此有些脸红的颔首,然后低着头快步出了垂花门。
宅子的大门打开,冷竹正接下姜怡手里的些许杂物。
左凌泉站在门口,正在和闻讯而来的程九江寒暄:
“凌泉老弟,你可算回来了,上次得来的天材地宝全销出去了……”
“不用说这么细,程老哥办事我自然信得过。”
“呵呵,这次收获如何?公主殿下亲自出马,肯定不同凡响……”
“呃……这次什么天材地宝都没能带回来。”
“……”
……
汤静煣站在影壁后面,听见这话微微挑了下眉梢——她上次和左凌泉出去,挖了一屋子宝贝,看来还是她比较招财……
很快,左凌泉送别程九江,带着姜怡和冷竹转过了影壁。
冷竹怀里抱着包裹和佩剑,目光在驸马爷的身上偷偷瞄着,嘴里却是安慰道:
“公主,没挖到天材地宝很正常,以前我们在栖凰谷,去山里采药,不也经常空手而归嘛。”
姜怡本想回去后再说这些,不过转角碰上汤静煣后,精神气马上就起来了,挺起胸脯,认真道:
“瞎说什么?我带着左凌泉出去,怎么可能白跑一趟,光是缉妖司的报酬,就挣了两千枚白玉铢。”
汤静煣迎上前,和居家小媳妇似得,从左凌泉手里接下佩剑和包裹,柔声道:
“没白跑就好。上次我和小左去地底下一趟,老程把东西卖完,得了一万七千多枚白玉铢,加上公主这两千,都快两万了,家里总算有了点底子。”
左凌泉见到煣煣,本来笑意盈盈;但听见这看似夸奖,实则嘲讽的话语,眼皮就是一跳,硬是没敢插嘴。
姜怡刚到大黄岭,就知道这次若是不给家里捞点东西回来,以后老大的位置肯定不保。
好在碧潭山庄的收获颇丰,姜怡心里有底气,面对汤静煣‘挑战家庭地位’的攻势,自是没有乱了阵脚,微笑道:
“那地方太贫瘠了,虽说抓了一只仙兽,但神仙钱确实没能挣到多少,不然家里还能再富裕些。”
“仙兽?”
冷竹瞪大水灵灵的眸子,有点不可思议。
汤静煣不知道仙兽有多厉害,不过瞧见冷竹的表情,便晓得不简单。她转头在周围看了看:
“是吗?在哪儿呢?”
姜怡指了指左凌泉:“被他吃了,从灵谷二重直接跳到灵谷六重,相当于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厉害吧?”
“六重?”
冷竹张着水润小口,满眼难以置信。
姜怡注意着汤静煣的表情,也想从汤静煣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汤静煣并没有吃惊,反而茫然地眨了眨眼:
“我一个月都修到灵谷三重了,感觉也不是很难,仙兽就这么点用?”
?!
左凌泉和姜怡的表情皆是一呆。
冷竹倒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是啊,汤姑娘修行速度可吓人了,每天也没做什么,就瞧见境界蹭蹭往上涨,把小姨弄得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姜怡张了张嘴,想来句‘凭什么呀?’,却没能说出口,直接自闭。
左凌泉虽然有点震惊,不过联想到汤静煣炼气期没瓶颈的事儿,倒也能理解这速度。
他抬起手来,左手搂着姜怡的腰,右手搂着汤静煣,含笑安慰道:
“汤姐可能是凤凰之躯,天赋异禀,修炼再快都正常,我这种凡夫俗子比不了。我若是没有仙兽相助,要从二重练到六重,不说一甲子,两三年的时间肯定要,作用还是很大的。”
左凌泉和稀泥拉架,汤静煣自然不再讨论谁比较‘旺夫’了,偷偷把放在臀儿上的大手推开;推不掉后,就往上面移了些。
姜怡瞧见左凌泉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左搂右抱,方才的那点挫败感也瞬间抛之脑后,瞪着眸子道:
“你做什么?”
左凌泉把两个女子搂紧了些,解释道:
“天太黑,怕你们摔着,别瞎想。”
姜怡岂会信这鬼话,脸色一沉:
“冷竹也在旁边,天这么黑,你就不怕她摔着?”
“……”
左凌泉哑口无言。
冷竹抱着东西跟在旁边,见状连忙道:
“公主和汤姑娘聊天没看路,我没说话,看着路呢。”
左凌泉连忙点头,对贴心小棉袄的仗义执言十分感动。
姜怡瞪着眸子,都不知道怎么说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鬟,进了垂花门后,瞧见吴清婉站在东厢门口,也懒得搭理左凌泉了,从怀里挤出来,连忙跑过去:
“小姨,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吴清婉站在屋檐下,笑容温婉娴静,本想和左凌泉打个招呼,却被姜怡挽着手腕,直接拉进了屋里,连话都没说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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