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等待他的指示,龙寅叹了口气,“返回地面,去指挥中心。”
“我要回学校。”一直没有开口的嬴风突然说。
下属不确定地望着龙寅。
“我要回学校。”嬴风又重复了一遍。
龙寅只能没办法地挥挥手,“先送他回去。”
军部的舰队降落在御天停机坪,嬴风独自抱着小灰走下了飞船。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吗?”聂云在后面不放心地问。
伏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同样眼神复杂,“就让他一个人先静静吧。”
漫漫长夜已过,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嬴风弯腰放下小灰,抬起头的一刹那正好对上黎明第一缕阳光,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避开了那根本谈不上刺眼的光芒。
尽管天色很早,但还是有晨练的同学在校园里活动,嬴风走在路上,就听迎面跑来一人冲他道:
“嬴风!你家凌霄又闯祸了,你快去看看吧!”
嬴风一愣,“你说什么?”
晨跑的同学以为他没听清,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今天起这么早,遛狗啊?”
嬴风恍惚了数秒才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失神而去。
跟他打招呼的同学诧异地回头张望,嬴风今天这是怎么了?
再一次回到他跟凌霄共同的宿舍,墙上那张巨幅合影时时提醒着凌霄曾经在这里存在的事实,嬴风在床边慢慢坐了下来,望着照片出神了片刻,又将手伸向胸口。
胸前的口袋里,曾经安放着前世恋人留给他的信物,嬴风在那里摸了摸,没有摸出桃核,却只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圆盒。
他在圆盒表面一划,露出里面的两枚戒指,他取出其中一枚,上面刻着的日期还是一年前的昨天。
小灰挣扎着爬上了床,以往嬴风在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今天嬴风却没有赶它,它把自己的小脑袋搭在嬴风腿上,浅灰色的眼睛里有着不逊于对方的悲哀。
日落又东升,外面的时间在改变着,屋里的时间却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一天,门外响起了砰砰的砸门声,间杂着红毛的叫声:
“嬴风!你都三天三夜没出屋了,再不开门我就要硬闯了!”
门内鸦雀无声,红毛与冰璨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己一个瞬移进了嬴风宿舍,又返身为冰璨他们打开了门。
“嬴风!你要在这里窝多久!”红毛二话不说进了卧室,内外的光线发生了突变,他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
明明窗外阳光明媚,这里却拉了厚厚的一层窗帘,没有一丝光线照射进来,就像一场人为的永夜,永远迎不来它的黎明。
嬴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旁边趴着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小灰。
红毛看到这一幕,又是悲伤又是愤恨,冲到窗边就要拉开窗帘。
“别拉窗帘。”
与石化无异的嬴风突然低声开口。
红毛的动作止在了中途,窗帘被拉开一道缝,阳光毫不客气地挤进来,在漆黑的室内洒下一道狭长的光线,竭尽所能地照亮着四周。
红毛站在窗边,面向窗外,阳光也照耀在他的脸上,明明是这么得温暖,他抓紧窗帘的手却在瑟瑟发抖。
冰璨把一切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走过来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过,但至少你也要为小灰想一想,继续跟着你这么滴水不进,它会死的。”
冰璨的话让一直僵直不动的嬴风有了动作,他低下头,果然看到趴在那里的小灰奄奄一息。
雨集伸出手,“把它交给我吧。”
嬴风迟疑了下,抱起小灰递给了他,仅仅三天的功夫,它就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抱着它的时候甚至可以摸到骨头。
冰璨看着雨集把小灰带走,再一次弯下腰,“作为我见过的人中,心灵最强大的你,也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期待你好起来,失去一个朋友已经够令我们难过了,不能连你也失去。”
“还记得吗?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凌霄说过你是他的骄傲,相信凌霄也不想见到他昔日的骄傲变成这样。他是那么一个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人,请你也连同这样的他一起,积极地活下去。”
说完这一番话,冰璨直起身,招呼红毛,“我们走吧。”
红毛这才转过身,脸上犹见未干的泪痕。
屋内再度恢复了安静,又过了很久,房间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
伏尧望着面前的人,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整理过仪表,但那种憔悴是挥之不去的。
嬴风也没有开口,在等待伏尧决定他的去留。
“我跟其他教官已经讨论过了,”过了好半天伏尧才开口,“你可以转去作战指挥系,或者御天任何一个你感兴趣的专业都可以。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等你有了选中的专业后,再来通知我。”
嬴风平静地点头,“好的。”
看到他这样,伏尧反而更加难受。他走到嬴风身侧,举起手,搭上对方肩膀,用力地向下压了压。
“我很遗憾。”他说。
嬴风原地转了九十度,冲他敬了一个军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有人靠在他宿舍的门外等他,见他回来了,立刻站直身子。
“嬴风,你回来了,我刚才敲门,你不在,你的同学说你出去了。”
嬴风看着有些紧张的恒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你来做什么?”
“我……”恒河尴尬地低下头,“我听说了凌霄的事,我很抱歉,也很难过。”
这已经是嬴风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他有些麻木。
“谢谢你来探望。”嬴风简洁地回复道。
“还有就是……”
恒河十分犹豫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芯片,“这是凌霄的遗物,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嬴风用两根手指接过来,发现那是一个立体影像储存卡。
“这里面是什么?”
“……你看了就会知道。”
恒河走后,嬴风回到房间,顺手把储存卡插入播放器。影片的开头是空白的,他进卧室脱去外套,就听从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就要接受一项治疗,在这次治疗后,我可能会失去这三个月以来的所有记忆……”
嬴风丢下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回到客厅,房间中央多了一个人,他坐在那里,一字一句认真地讲述着:
“……对于我来说,这些记忆都是极为宝贵的,所以我选择把它录下来,就算日后我真的忘记了,也不会将它们失去。”
嬴风一步步艰难地走近他,不敢相信地抬起手,向近在咫尺的人伸去,眼看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前进一毫米都像经过了一光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