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水手摊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回应我的请求。”
说完这话,稚嫩的水手竟然真的就跪在甲板上,在暴风雨和海浪之中闭目祈祷了起来。
旁边的本来是借机嘲讽这个小子的无知,却反而被他的举动给搞得不上不下的,继续嘲讽也不是,不继续嘲讽也不是,最后只能是哼了一声,加入了抢修大军中去。
船上的人在努力自救,至于先前因为水性比较好,所以下海捞人的水手,谁还记得他们呢?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谁让他们水性好呢?
虽然,在海上讨生活的,谁的水性能差了来着。
然而,船员们预料之中被大海无情吞噬了的几名下海救人的水手,此刻正抱着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一块儿浮木,在大海中起起伏伏。
“我说,咱们是不是那种特别高尚,死后能够上天堂的存在啊?”
其中一人在能够浮出海面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省得自己活活被海水呛死,从而自认为幽默地说了一段话的水手,在得不到同伴的回应之后,只能自己哈哈哈地尬笑了三声,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悦耳动听的歌声仍然在继续,随着歌声的清音,海面上的风浪逐渐停歇了下来。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重新恢复明亮,乌云散去,白云占据了头顶的天空,映衬得那片儿天空更加的蔚蓝壮观。
直到先前被乌云遮蔽的阳光再一次照射在甲板之上,终于将船上倒灌进来的水清理干净了的水手们,顿时纷纷呈大字型躺在甲板上,哈哈大笑起来。
大海凶险无比,可也充满了魅力,这种在生死之间竞速般的刺激感,让体验过一次的人要么当时便对大海产生阴影,再也鼓不起勇气再次踏上大海。
要么,则是体验了一次,便想来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还会有第三次。
最后,让他去过平静的生活,他也不愿意了。
大副也在其中,躺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庆幸自己又一次逃过一劫。
安德烈望着甲板上逃过一劫的船员们,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不过他却没有加入其中,他扶着栏杆,勾着笑,望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他想,他开始能够感受和理解来自大海的魅力了。
在他观望的时候,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上,一抹闪光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安德烈顿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从腰间取下望远镜,朝海面望去。
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雪白,和浪花一样的雪白,和那遮天蔽日般的巨大的雪白浪花相比,这一抹雪白,却给人一种单纯的,甚至有些忍不住升起怜惜之意的美感。
那是一条尾巴,一条目测大概有成人腰部那么长的尾巴,尾巴还有被海水遮掩的不知道是须还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很像是人类的头发的银丝丝状物体。
也许,大海的魅力不仅仅是这种生死之间逃过一劫的庆幸和刺激,还有它深邃广袤的海面之下,所孕育的奇特生物。
人鱼,或者女妖。
安德烈勾起笑容,视线里的雪白鱼尾忽然一个甩尾,潜入了深蓝色的海水之中,将先前漂浮在海面中的雪白尾巴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少女。
一名有着银色的宛若夜间高悬于天空之中的明月一般皎洁的长发,和一张,无论是再挑剔的人来见了绝对挑不出一丁点儿不好来的完美无缺的面孔的少女。
少女身上穿着与其说是用来遮蔽身体,不如说是因为好奇或是好玩,所以随意披在肩上的丝帛,那丝帛看起来无比昂贵,是商队从遥远的东方运过来的奢侈品。
如此昂贵的丝帛,披在少女的身上,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一般,它生来,就该是披在少女这样完美无缺的人身上的。
少女脸上是单纯的天真之色,她盯着安德烈所在的巨大轮船,脸上挂着让人无法轻易移开目光的笑容,似乎在因为自己救下了这么多人而高兴。
安德烈勾起唇角,这一次的,他的笑容同样发自内心,却带上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发觉的纵容宠溺。
一个单纯的,海中女妖。
不谙世事,天真善良,和传说中一样的美丽。
安德烈三观被重塑了一遍的同时,想起了自己儿时第一次听说美人鱼这种生物时,问自己母亲的问题。
“妈妈,美人鱼真的能够上岸生活吗?”
“当然,不过,她们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她们会失去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而且啊,她们在岸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的痛苦。”
“好可怜啊,那她们为什么还想来到岸上生活呢?”
“因为爱情啊。”
“爱情是什么?”
“爱情啊,很难懂的感情,遇到的人,很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遇不到的人,也许经历过许多自认为轰轰烈烈的感情,可到了最后,却发现,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爱情。”
“那爱情到底是什么?”
“遇上了你自然就懂了,没有遇上,旁人说得再多,你也无法理解。”
“我当然无法理解啊,什么爱情,才能让美人鱼即使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痛苦也要选择获得双腿来到岸上呢?她们好傻啊,这样根本不值得的。”
“傻孩子,很多事情,都无法说值得还是不值得的。”
那段关于爱情,关于美人鱼的对话在脑海之中重新浮现,安德烈缓缓淡去脸上的笑容,他没有回到房间内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而是依然穿着那身被海水浸湿,又被太阳晒干的衣服,一直站在栏杆边,用手里的望远镜,望着那名天真单纯,丝毫不知道有人在偷窥自己的美人鱼。
轮船启程开始返航。
银色的美人鱼一直尾随其后,安德烈也就一直没有离开甲板。
即将回到岸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轮船即将靠岸,其他人都没有继续在甲板上吹风,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之中。
甲板上只剩下了安德烈一个人的时候,安德烈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