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寂寂。
瞧不见星点的天空惨淡得只剩一轮云雾半遮的苍白月亮。
“这个…这个…唔,还有这个!”
转脸短暂现出原貌的浮玉一股脑地将手中地盘子塞进了新月怀中,末了还似好不容易想起什么,顺带把怀中揣着的那两块牌子也一并扔给了她。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空荡荡的窗前。
待至新月有些踌躇地吱呀推门而入后,那自天黑便未点灵灯的屋内依旧是一片死寂,除却那侧躺向内似乎已然睡着的身影,沉寂的空屋内仿佛往来的微风,都会惊扰这潭亘古的宁静。
“仙子…仙子?”
新月垂眸试探着低唤两声,床上将自己深裹在薄被里的身躯毫无一点反应。
除了正午时辰短暂的苏醒喝水,几乎是整整一日,床上的人却乎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尽可能轻地走近床边,新月试图略略抬高音量再唤了两声,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沉寂片刻之后,便听吱呀一声,门扉又一次合上,屋内既是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一如太过沉寂的夜晚总能让人听到一些再为细微不过的声音,新月似忧似叹地端着那盘尚有余温的甜糕轻叹一气,却不曾见到在那门扉关闭的一霎那,那从黑暗之中同而睁开的玄色杏眸。
一直在装睡的雩岑轻手轻脚跳下了床。
一如今儿浮玉的离开才像是警铃般突而给她提了个醒,不管玄拓与那丫头做了什么交易,若她想走,且不说明日又是如何情形,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从零郁那看,一块原灵玉的确可以让一个暂时失去灵力的神不能发现自己,而她通过今日的悄悄测试,也能在床上做出一个一时半会不会消散的替身,转而用原灵玉将自己的气息尽数隐去,在新月这个上仙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
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今却也不知对正常神祇的效果如何,倘若之后她依葫芦画瓢在浮玉那路了馅,这往后便就更难离开了。
“殿下?殿下——?”
新月端着那盘甜糕,怔怔环顾四周,却发觉转眼之间,某个莫名穿着外宫仙婢衣着的小丫头已然跑没了影,方才也急匆匆的模样,也不知这会上了哪去。
“对了!”
她还记得浮玉离开前匆匆忙忙的嘱咐:“若是姑姑不吃,你便送到九叔那去!…就说,就说是姑姑亲手做的——”
“可是明明…”是撒谎…
新月蹙着眉嗫喏几下,满脸的犹豫。
“叫你去你便去!若九叔查下来,你尽往我身上就推罢了,殃及不到你的!”眼见着对方还犹豫着想再说些什么,浮玉却是眉头一挑,端手故意胁迫道:“怎得?我不是这清微府的主子如今也管不了你这个小宫婢了麽?”
“奴怎敢!”
新月一慌,下意识便要下跪认罪,却被浮玉像是赶着时间般,俏红的小脸信手抛出一道灵力将她拖住,匆忙扔下一句:
“还有那两块牌子,你若有时间便帮忙办了,正巧我瞧着这内宫也少些人手。”
然新月还未来得及多加解释这清微府的晋升规矩还有这内宫是如何选人的,便被对方半推着进了房间,而转身之际,浮玉已然向着某处黑暗跑没了影。
三人心怀各异,却在葱茏跨过云雾的月光下朝着三个不同的轨迹行去。
………
在黑暗之中的某处墙角,一道身影已然满脸潮红,深着喘气紧靠着墙面蜷缩成一团。
“你…你你你……”
娇小的身影匆匆赶回,看着地上的人影有些手忙脚乱,愕然之间却乎碰到了那张红得不像话的脸上,烫得她霎时瑟缩地抽回了手。
“喂…喂!?”
不知对方姓名,浮玉捻着指尖有些嫌弃又担心地扯了扯人影同样的粉色衣襟,那身影却粗喘着气,勉强抬眼有些湿漉漉雾蒙蒙地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眉头一紧,阖眼间又是一阵澎湃的热浪上涌,狂热得几乎将剩余的理智燃烧殆尽。
“你…你还好嘛?”
一时间,像是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她脑袋里打架,逃离与担忧似乎在混乱的脑海里搅成了一团,更让她本就不知所措明的脑瓜子变得更加混乱。
她却乎是想逃的,却终究还是在草草完成任务后又匆匆赶回。
至于她又是如何想的…
恐怕浮玉自己都没弄懂这其间逻辑。
只觉得无故升腾的心跳在心口若失控的小鹿般乱撞,汹涌的心跳澎湃有力,却乎在那一个吻后,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向了脑海——
是的,一个吻。
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总是憧憬着自己的命中注定终有一日会驾着七彩祥云降临,将时间所有的美好与爱情通通给予,并且甜蜜而又欢欣地期盼与自己的心上人完成最宝贵的初吻,可现实,无疑把她那些泛着粉红泡泡的幻想一掌打碎成虚无的泡沫…
她的确送出了她的初吻。
在两人一场莫名其妙的激烈交锋中,在对方也不知有意无意,像是开玩笑般一语不合便抢了她手里的甜糕径直咬了一口后——
气势汹汹的她便如此跌在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上,两人倒地的一瞬,手忙脚乱正忙着扶正盘子的她便眼睁睁歪头亲上了身下的那一抹薄唇。
紧接着便见对方喉头一滚,咬下的一小块甜糕甚至还未来得及嚼,便被这般生生咽下了肚。
……
哪怕是个男的也好啊!
浮玉有些欲哭无泪。
然而故意试图屏蔽那时糟糕记忆的脑子,却像是与她有着八辈子深仇大恨般地无规律间断帮她回忆着那刻的点点滴滴,甚至于对方唇上的柔软,都仿佛温存在了唇角。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的心跳雷动,几乎令她一瞬间小脸爆红,两人匆忙分开间便都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慌张,只是那女子身量高大,比她却乎足足高出大半个头去,却仿似比她更加害羞与尴尬,隐隐间甚至连细碎的毛发都若猫儿似地炸了起来,甚至爬起来时都慌了好几下才扶着墙站稳,足像是一只被摸到炸了毛的大老虎,这般不符合体型的慌乱,可爱到不禁有些令人暗暗好笑。
那时的场景太过黑暗,甚至连灵灯匆匆间,也只是惊鸿一瞥,如今借着那远处隐约的亮光,浮玉才头一回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说不上来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过度期待错觉,在那光影横斜的描摹下,第一眼所见,她竟有些恍惚地将其看成了一个男人。
然无论是胸口隆起的、她实实在在接触过的巨大柔软,还是那细碎铺下的长睫,微蹙的远山眉黛,都仿佛将对方是个女子的身份坐得严实。
毕竟上界身材魁梧高挑些的女子也并不是没有。
虽说她强拖她来的路上便觉得她的脸已然开始有些红得不正常,然方才离开一会便发酵成这般,却是浮玉万万没想到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