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绝无情终于朝老爸喊了一声,道:“你在军中待过,你知道上面的手段!你……”
“忒啰嗦!”梅双清一声厉喝,打断了绝无情的话,回顾我们道:“杀了他们吧?”
“梅老前辈。”眼看梅双清要动真格的,我才出言道:“算了,现在还好没出事,就暂且留他们一命吧。”
梅双清脸颊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然后笑道:“呵呵,好!你们是公家人,我们是江湖人,我们不敢以武犯禁,他们也是有后顾之忧,但是记住了,老夫没有!今天就暂且饶了你们,以后再敢如此,杀我之前,提头来见!”
绝无情登时默不作声,只是脸色更见阴郁。
“阿弥陀佛。”万籁寂突然高诵一声佛号,叹息道:“各位施主,都是中华子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无恶大师,我们之间种种情由纠葛,就算是佛祖恐怕也理不清楚,你也不必感慨。”我看着望月等人跟前的符咒都无火自燃,瞬间已经化作飞灰,知道阵法已经破解,便道:“现在他们还在龟息状态,是唤醒他们还是不要唤醒?”
“嗯……”万籁寂沉吟了一下,道:“其余的人都可以醒了,只是江施主,老衲觉着她还是睡着的好。”
说话间,万籁寂大踏步向前,临走到望月跟前时,迟疑了一下,看向我道:“这便是贫僧当年分离出那恶魂所寄宿的躯壳吧?”
“不错。”我道:“此人是我的徒弟,也是古朔月的亲弟弟,他的体内藏有两副灵魂,其中一副便是与你有关的恶魂。”
“阿弥陀佛,贫僧实在是罪逆深重啊。”万籁寂点了点头,道:“这段公案很快就会有个了结。实不相瞒,若非这恶魂还残存世上,贫僧也无法苟活于今啊。”
“啊?”我愣了一下,茫然道:“什么意思?”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万籁寂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天道如此,人岂能至善其身?贪念、嗔念、痴念、欲念、恨意、爱意、恶意、慢毒、疑毒……人皆有之,但是否害人却分轻重!轻者为常,重者则为异类……”
不等万籁寂说完,我便立时醒悟,道:“原来如此!我一直都在奇怪,天道不独,阴阳共存,善恶两立,人不孤活。你既然修炼成了至善之身,又怎么能活下来?这是违背天道的存在!我现在明白了,你是至善之身,但是却不是至善之魂,或者说你的魂有两个,一个是至善之魂,一个是恶魂,你把恶魂留在了其他人的身上!以前是朔月,现在是望月!你活了下来,却害的他们好苦!”
“陈施主实在聪明。”万籁寂叹道:“昔年,贫僧为了练成沃腊纳家族的禁咒之术,不得已要修炼成至善之身,但是至善之身注定又无法久活于天地之间,所以贫僧要保留一部分恶魂存在世上,这样才能有阴有阳,有善有恶,这样贫僧才能活下来。”
“所以,贫僧选择将恶魂从体内分离出来,三十年前的那一日,在这深山之中,贫僧只是试着将恶魂分离,并无必然成功的把握,却不料有个少年闯入贫僧的法术之中,贫僧一己贪念遽生,遂成恶魔手段,将那恶魂转移至那少年身上……”
“未几,阿南达追踪贫僧至此,想要杀了贫僧,以阻止他们沃腊纳家族秘术外传,当时,贫僧法术尚未大成,不敢与之争雄,便逃之夭夭,而望山高由此遭劫,痋术之灾绵延至今啊。”
万籁寂虽然诚心悔过,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越说我越生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冷冷地看着万籁寂,语气略带嘲讽,道:“那无恶大师打算怎么了结这段公案?是继续无恶下去,还是继续逍遥隐踪?”
万籁寂似乎听出了我语气的不善,当即对我的称呼也改了,恭声道:“陈令主,贫僧控制住江灵施主的诅咒之力后,便会将望月身上的恶魂收归自己体内,业果还需自受,是贫僧造的业,恶果当然还要由贫僧来承受。”
我道:“那恶魂中既有你的残魂,也有朔月的残魂,这怎么办?”
万籁寂道:“陈令主放心,贫僧既然能把恶魂分离出去,就能再把这恶魂分离开来,尘归尘,土归土,朔月的是朔月,贫僧的归贫僧。只是,朔月的残魂没有着落处,恐怕还要留在望月身上。”
听见万籁寂肯这么负责任,我的心情也好了些,道:“这个大师就不必担心了,我们自有安排,我曾舅爷有秘术可以将朔月的残魂安置在木偶之上。”
万籁寂大喜道:“如此甚好!”
我道:“不过大师得委屈一下了,压制住江灵体内的诅咒之力后,得跟着我们北去,等候曾舅爷恢复了功力,然后可以施展秘术时,您再从旁协助,将望月身上的恶魂给剥离出来,并将朔月的残魂分化至木偶之上。”
万籁寂道:“这个无碍,贫僧任凭陈令主差遣!”
“好!一言为定!”我道:“大师现在请吧!”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老爸、木赐、表哥等人已经把望月、彩霞、木仙、阿秀、邵如昕背到了别处,并将他们从龟息状态中唤醒。
只是众人劳神费力太久,几近油尽灯枯,所以一时也没那么容易醒来。
万籁寂走到江灵身边,将项上的白色佛珠取了下来,轻轻一抛,丢在了江灵头上,随即两脚虚滑,双手合十,拨动手中念珠,眼皮一耷,唇齿轻叩,瞬时之间,呢喃之声大起,也不知道是江灵身上的光,还是佛珠的光,我只觉眼前一片莹亮,闪耀我眼。
但是我的眼睛却不敢眨动分毫,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江灵,生怕她出现一点点异样的状况。
“嗯……”
我听见几道轻微的人声在背后响起,接着便是木赐、表哥的兴奋呼喊:
“阿秀你醒了!”
“木仙你醒了!”
我知道他们已经无碍,只是江灵还在沉睡。
“唵——嘛——呢——叭——咪——吽!”
突然之间,万籁寂声音大震,诵出这六字真言,我赫然看见,江灵的头发,竟然渐渐变黑了!
第491章 除恶务尽
我的心立时“砰砰”乱跳起来,紧张地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
头发变黑了,江灵要恢复如常了吗?
江灵要苏醒了吗?
“哎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突然听见蒋梦玄惊叫了一声,本不打算回头看,却听见青冢生道:“是朔月之魂!”
老舅也喊道:“元方,那个鬼东西又从望月身子里出来了!”
不用想,我也知道,望月耗力过多,刚刚从龟息状态苏醒过来,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体内的鬼面便趁机显现。
万籁寂也颤抖了一下,那鬼面毕竟也含有他的一部分恶魂。
我立即扭过头去,只见木仙、阿秀、邵如昕、彩霞等人果然都已经醒来,有的在看我,有的在看望月,而望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脑后飘飘摇摇伸出一张狰狞恶毒的鬼面,正呲牙咧嘴阴邪的笑。
我快步朝望月走了过去。
“陈元方,你还没死啊。”鬼面嘶声喊道。
“给我滚回去!”
我烦它这时候出现,打扰万籁寂解救江灵,当即厉喝一声,右手握紧,缠绕在臂上的伍子魂鞭立时抖在空中,朝着鬼面“呼”的打去!
但听“啪”的一声脆响,鬼面登时不见。
我没有朝它打,而是在它周边空中虚打,我怕以伍子魂鞭的灵力,打在它身上会把它打散,饶是这样,也把它吓了回去。
打完这一鞭后,我收了伍子魂鞭,目光扫过正注视着我的木仙、阿秀、邵如昕等人,也没说话,又转过身,匆匆回到江灵这边。
这片刻功夫之间,江灵的头发已经变黑了一多半了。
万籁寂袍袖翻滚,双眼微闭,口中呢喃有声,不停地念诵,我站在一旁,实在是感觉度时如年。
“师父……”
我听见望月缓步走到我身后,低低的呼唤了着我。
他苏醒了。
我头也不会,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师父。”
这次是彩霞的声音,我还是轻轻一“嗯”,没有回头,一双眼只死死盯着江灵。
望月和彩霞也没有再说话,我能感觉到他们正默默地伫立在我身后。
木仙、阿秀、邵如昕都没有过来,我也没有再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木赐和蒋梦白表哥都在不停地说着,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太过于微妙,时好时坏,时喜时厌,救了她们不一定高兴,伤了她们不一定愤怒。
更何况,我现在全心全意紧张地只有江灵一个,连她们醒过来都不去看一眼,她们又怎么会过来搭理我?
“哼……”
江灵的喉咙忽然蠕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丝轻微的闷哼。
我的手也忍不住抖动了一下,攥的死死的,任凭掌心里的汗不断溢出。
江灵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黑色,她那原本白的像雪一样的脸,此时此刻也有了些红润。
虽然纱裙还是白色的,但是比之从前,整个人的形容和气质,已经迥然相异了。
以前是孤寒如万年玄冰,冷漠似不食人间烟火,飘然如天仙遗世,而现在,又重新恢复成那个俏丽端庄,倔强中带着些许温婉的姑娘。
“阿弥陀佛……”
万籁寂似乎很累很累,就连佛号也说的有气无力,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上,全都是流淌的汗水。
这诅咒虽然是他在二十年前下的,但是要想压制住诅咒之力也着实不易。
“呼!”
喧毕佛号,万籁寂袍袖一挥,一声风起,江灵那把插在地上的金木双锋宝剑拔地而起,“当”的一声回到江灵的右手之中。
说来奇怪,江灵的手本来是捏着诀的,但是那剑飞回去的时候,江灵的手竟然下意识地握住了剑鞘,就仿佛心有灵犀似的。
“剑作坤地鞘作天,烦恼一抛向中原;灵山此去无多路,只在陈生开眼前。”
万籁寂喃喃念诵了这四句话,蓦地将手中念珠一抛,落在了江灵的左手手腕上,还滴溜溜缠了一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万籁寂双手合十,深深一揖,只这一刻,江灵的眼皮都在动了!
要醒了!
我心中大喜!
“陈令主,贫僧的事情已经办妥,这金木双锋和白色念珠就是压制江灵施主体内咒力的锁镇,只要这两件物事不失,她体内的净化之力便不会再出现。”万籁寂或许是太累了,说起话来虚弱至极,身子也摇摇欲坠。
我道:“有劳大师了。您刚才念诵的那四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否与我有关?陈生是否就是指的在下?开眼可是开天眼?灵山又寓指何处?”
万籁寂道:“令主无须多问,这四句偈言以后当有应验。”
我虽然心中有惑,但是听万籁寂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便道:“江灵她是不是马上就要醒来了?”
“应该快了。”万籁寂道:“今后切记不要经常解开锁镇,净化之力可以使用,但不可以频繁,如果频繁,这锁镇终归也会失去效用。到那时节,可就麻烦了。”
万籁寂正说着话,我突然觉得脚底下有阵阵异动,与此同时,一种不妙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
万籁寂也似乎有什么觉察,当即停住了说话,朝地上看去。
这一刻,却都安静了。
什么异动也没有。
我和万籁寂对视一眼,彼此心中应该都是怪怪的感觉。
“噗!”
猛然间一声响,一道黑影在万籁寂背后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老秃驴,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