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道:“奶奶,那血鬼河童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奶奶道:“中国五千年以来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有山、医、命、相、卜五类玄门道术出现,山之一道,精于各类奇法异术,堪称五门之首。山术下面又有许多分支,法术、巫术、蛊术都被囊括其中,这血鬼河童便出自蛊术,而且还是邪蛊之术。”
三爷爷接着道:“我听传闻,邪蛊术中专有人以血养怨灵,培育小鬼,用以害人,这血鬼河童是不是其中一种?”
奶奶道:“正是!血鬼河童的培养极其残忍!据我父亲所说,那就是把刚生下来的婴儿活活溺死,再以秘法收炼其三魂七魄,趁其怨毒之意最浓最重之时,以血存养……”
奶奶还未说完,我浑身都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江灵更是脸色惨白如纸,老妈则是站起身就走了出去,三爷爷感慨道:“真是泯灭人性!作孽!”
血金乌之宫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无怪乎被玄门术界正道人士深恶痛绝,均想除之而后快。
在谷中,木菲明宁死也不愿意用血金乌之宫的邪术救命,恐怕也是出自对血金乌之宫的厌恶。
我心中暗暗发誓,这等邪教,如此作恶,又是陈家大敌,我必定将其剿除!连根剿除!一毛不剩!
只听奶奶继续说道:“着血鬼河童的作用就是以其怨气增强魇魅血局的效力!我先前还奇怪,那魇魅血局的作用力竟能涵盖颍水两岸十五丈之内,也太过强烈了,没想到居然是血鬼河童在河底坐镇!”
三爷爷道:“昨天回去之后,我已经联系过全真、终南、崂山、巴山、青城、龙虎、王屋、项山八派道友,均对魇魅血局无能为力,不过他们表示,陈家若是需要,他们都可以派人来助一臂之力。”
奶奶不悦道:“都无能为力了还助什么助,这年头,各门各派都式微凋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也联系了曾家,曾子仲那老家伙也没办法。”
老爸道:“我和灵儿已联系阁皂、茅山、太一、正一、三一、神霄、东华、天心、清微、无生十派道友,另外还有蒋家、苌家、柳族、墨族,均表示无能为力。”
奶奶猛地站起来,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门派家族,就算有人知道怎么破局,也不会来救!”
江灵诧异道:“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都知道陈家没了天书,大不如从前,又都知道了血金乌的手段,死灰复燃,他们是不愿意为了一个没落的陈家得罪阴毒的血金乌。”
江灵想了想,道:“我们茅山肯定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我道:“这个我信,蒋家、曾家、全真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是其他门派家族恐怕就是观望的态度了。”
奶奶道:“想看陈家的笑话,没门!暂时不用管魇魅血局,先把血鬼河童除了再说!元方,这就去下河除祟!”
我点点头,正欲起身,老爸却道:“娘,你准备让谁下水?”
奶奶闻言一怔,我也是一愣,之前光顾着兴奋,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离河水越近,受魇魅血局和血鬼河童的毒害就越大,如陈弘勇、陈弘义,还没下水就神智错乱到那种程度,而下过水的陈弘智、陈元成至今昏迷不醒,十大高手尚且折了,陈家村里还有谁敢下水?
总不成让以三爷爷为首的五老下去吧?即便是他们五人,也只是资历、阅历老成而已,能力不见得就比陈弘智、陈弘勇高很多。
江灵道:“让我去,我不受魇魅血局的影响。”
我摇了摇头道:“你不行,想找出血鬼河童,在水下至少要待上十几分钟,你没练过锁鼻功,难以坚持。”
奶奶也道:“而且血鬼河童怨戾之气深重,灵儿的功力尚浅,治不住那东西,若是被血鬼河童反咬一口,就糟了。”
江灵道:“一次坚持不了几十分钟,我可以出水换气,多下去几次就行了。至于血鬼河童虽然厉害,但是我也有辟邪治祟的符咒。”
奶奶道:“符纸在水下可有用?”
江灵呐呐道:“效力大减……”说着,江灵也愁眉苦脸起来。
奶奶忽然一拍大腿,道:“老娘我去!一个区区血鬼河童,破烂流丢的魇魅血局,能奈何我曾子娥!”
三爷爷连忙劝慰道:“大嫂,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二十年前仅仅是血鬼河童,大哥才敢下水,现如今多了魇魅血局,两相助力,其恶无穷,你武不如弘道,法不如令兄,他们尚且无可奈何,你就别逞能了!”
奶奶瞪眼道:“汉昌!你……”
我打断奶奶的话,道:“不用说了,奶奶,想来想去,这水该由我来下!”
奶奶顿时愣住。
老爸立即道:“不成!”
三爷爷也道:“元方,你不可。”
老妈从外而入,也大声道:“死孩子,你敢!”
我笑道:“你们都不要这么紧张,先听我说几句话。首先,陈家村里里外外,所有姓陈的人,外加上结婚的妇女,全都在这邪术的诅咒之内,不要说下水了,就连靠近河边都有危险,老爸本事那么高,进入距河十五丈以内尚且胸闷、气短、烦躁、不宁,那对别人来说,颍水简直就是死区!”
老妈对我怒目而视,道:“那你就能行?你比你爸爸厉害?”
我道:“迄今为止,魇魅血局的作用原理在于麻痹人的视力、听力、心智,然后水魅现,人魇生,在幻象中走向死亡。这对常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抗,只有我,慧眼已开,魂力圆满,血局对我的毒害最小!只要我小心谨慎,提前预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妈“哼”了一声,板着脸不说话。
我笑道:“第二个理由,我会锁鼻功,能潜入水下,待上二十分钟甚至再长一点也可以。”
“第三,根据梦中的情形,对头一定在河底爷爷是一连挖了十几个假物,才找到真的主,那血鬼河童十分狡猾,爷爷号称神算,尚且要辨识许久,若是换做别的人下去找,不一定认得出来,而我有法眼,一眼便可识别真假。”
“第四,我体内有阳极罡气,不怕那鬼东西咬我,若是换作别人,危险性可就太大了。”
我说完这四条,众人都沉默不语。
老爸忽然幽幽地说道:“夜眼在水下视物也方便。”
老妈立即狠狠地瞪了老爸一眼,我大笑起身,道:“不要再婆婆妈妈了,不立即除掉血鬼河童,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祸害呢,就这么定了,江灵在河边给我压阵,我亲自下水!”
奶奶叹口气,道:“你爷爷二十年前既然说过要交由你破劫,看来别人是想替也替不了了——汉昌,你去把族中五老、十大高手、五十族丁全部叫来,还有村长、村委成员,全都去河岸站着!”
三爷爷微微一愣,道:“这是要干嘛?”
奶奶冷笑一声道:“弘道要交接权力,元方也要立恩立威,免得那些个老家伙、小家伙不服!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孙子亲临死地,是为整个村子拔难解困!他有这个本事做新一任的族长!”
第274章 另有隐情
眼看已经要到中午,老妈便开始做饭,奶奶和江灵也去帮忙,三爷爷也留在家里,和老爸说着话,等着一起用饭。
我坐在树下阴凉处,逗着黑子,然后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前到后想了一遍。
隐隐约约中,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给遗漏掉了,但努力去回忆、挖掘时,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忍不住问老爸、三爷爷道:“你们看这事儿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我现在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三爷爷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老爸也道:“放轻松,不要老想,一直想就有问题。”
我也确实琢磨不出什么,又感觉老爸说的有理,便不再刻意去想了。
中午,一顿丰盛大餐,闲话无事。
用过饭后,我们都小憩了几十分钟,然后着手准备下河。
先是,三爷爷去通知族中紧要人物集合,集合完毕后,三爷爷又打电话来,说一切就绪,可以动身。
这时候,下午两点三刻。
村头,颍水东畔,十五丈开外,一条宽阔的大道绵延向里,近百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路上,远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老弱妇孺尽在其中。
我和老爸、奶奶、江灵、老妈缓缓走近河岸,老爸面无表情,奶奶神色凌然,江灵稍稍不安,老妈目有忧色,我心中也无十足的把握,就能找到血鬼河童,并将其成功拔除,而且头顶笼着爷爷陈汉生、老爸陈弘道两层光耀,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压力和惶遽早已填满心胸。
奶奶低声道:“元方,看吧,这就是你的族人,他们会尊敬你,因为你凌驾其上;他们会憎恨你,也因为你凌驾其上。在这个还保持着古老传统的村子里,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国王,但身处其位,危险与荣耀是对等的,责任和权力是相同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太长,所以,你要记得,每走一步都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暗自点头,脸上已经露出淡淡的笑容,朝离我最近的五人一一点头示好,拱手作揖,嘴里道:“爷爷们辛苦了,孙男元方有礼。”
他们是以三爷爷为首的“麻衣五老”,“昌、明、礼、达、隆”,即汉字辈的陈汉昌、陈汉明、陈汉礼、陈汉达、陈汉隆。
五人都身穿唐装麻衣,这是在正式场合下的既定妆容。
五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人,其他人对我也算客气,唯独陈汉礼,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场合,都明确表达其对我不满的态度,而且多次对众人宣称,爷爷就是被我害死的,我心中一直恼火,这也是我上次在二叔家里对其言辞激烈的原因。
我让三爷爷给其传过话,年轻人未必就都是差的,老年人未必就都是好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五老也就别做了。
从此以后,陈汉礼果然收敛了很多。
五老身旁,还站着一位老者,却是短衫短裤,手持扇子,没那么拘谨,也没那么严肃,我对他笑道:“超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怎么都长不老。”
“哈哈,元方你可是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
他是陈家村的村长,陈超,不在陈家嫡系五服之内,因此名字不能排辈分。
虽然陈家村里的人行事都听族长,但行政工作还是要做的,村长也是要有的,两不冲突。
五老之后,站着的人便是以陈弘智、陈弘勇为首的“麻衣十俊”,也即族人俗称的十大高手,“智、勇、仁、义、信、雅、光、亮、正、度”,即陈弘智、陈弘勇、陈弘仁、陈弘义、陈弘信、陈弘雅、陈弘光、陈弘亮、陈弘正、陈弘度。
麻衣十俊,本没有排名,只是以年龄相互称兄道弟,但是族中好事者却以功、法高低对其进行了私下排名,还不忘对嗜好搓麻将打牌的二叔调侃,得出了所谓的“一勇二智后仁信,五义六光正排七,八亮九雅度为末,弘德只会摸幺鸡”。
这时候,陈弘智还未苏醒,尚在医院,因此麻衣十俊缺其一,二叔陈弘德就厚着脸皮站在队首,左顾右盼,嬉皮笑脸,怡然自得,看见我走近,正欲说话,却又忽然闭嘴,不用想,肯定是我身后的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麻衣十俊,也都是麻衣对襟唐装,黑料白底布鞋,一个个英姿飒爽,精神十足。
我笑着抱拳作揖道:“众位叔叔辛苦,侄男元方有礼!”
二叔立即道:“客气,客气!元方就是有风度,有气质!不愧是我亲侄子……”
奶奶截口喝道:“去给我站到最后去!”
二叔悻悻地闭上嘴,猫腰一溜小跑站到队尾,站定之后还不忘挤眉弄眼。
我一阵感慨,二叔到底是真放荡不羁,还是大智若愚?怎么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行?
心中正有所感,奶奶忽然低声道:“元方,别看你二叔混,他其实最精明!他知道自己做不了族长,就偷懒耍滑,不学武,不学相,整天嘻嘻哈哈,一事无成,这样任何艰巨危险的事情都轮不到他上,他就是为了过安生日子,不想成为第二个陈汉琪!”
我心中一惊,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二叔,原来如此。
麻衣十俊后面是陈家的五十族丁,五十个壮汉,皆有编号,十人一组,依金、木、水、火、土五行着五色麻衣,金一、木一、水一、火一、土一站在各队队首,身后队员依次相排。
五十族丁一旁,站着村委会成员,还有三十名联防队员。
这一圈下来,除去那些只能活在黑暗中,不得见光的隐藏力量,场中总共一百二十一人,都静静地盯着我看,我深知,他们便是左右陈家村的最强力量!我将在他们面前,正式展示自己的本事,迎接自己的权势!
老爸在整个过程中,始终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后,他无疑是向众人宣布,权力即将交接,他只是新族长的幕后保护人。
其实,老爸做族长,本来就是一个过渡,从爷爷安然过渡给我。或许也正如二叔所说,老爸卸任,是一个解脱。
我站在众人中央,朗声道:“诸位前辈亲人!陈家村在七天之内,接连有四人离奇落水,两人身亡,两人至今昏迷不醒,就连我自己、弘勇叔叔、弘义叔叔也差点溺水,这是我陈家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惨剧!而溺水的原因无法查知,但你我都清楚,这绝非意外!”
众人有很多尚不知我、陈弘勇、陈弘义试探魇魅血局的事情,因此听说我们三人也差点溺水,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顿了一下,然后又道:“这几天,经过我和父亲、奶奶、三爷爷等的努力探查,终于查出这些溺水事件的真正原因——水底有邪物,血鬼河童!岸边有邪术,魇魅血局!”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站在远处的村民们也都脸色大变。
我干咳一声,让众人平静,然后道:“大家看地上,从河岸开始,有三道石灰标注的线,这是我让人刻意标注的距离。你们所处的位置,距河水有十五丈,正是魇魅血局的效力范围临界点,踏进十五丈以内,耳、目、口、鼻、身、心六意便会有影响;第二道距离是五丈,进入五丈之内,其声其形便会被邪术淹没,局外人看不见其形,听不见其声,而局内人不受阻碍;第三道距离是三丈,进入三丈以内,水魅出,幻象现,人的神智将被摧毁,自行跳水寻死!”
这次议论声更大,一些不怕死的人当即走近十五丈以内亲身体验,我也不拦着,甚至有人还进入五丈以内,三丈以内,我也不拦着,而是让江灵时刻注意营救。
半个小时之后,岸边已经昏迷了三人,另有十多人头晕目眩,一个个难受之极的模样,到此时,再无人怀疑我所言语的真实性,众人渐渐安静,纷纷把目光投向我,等着我继续说话。
但这时候,陈汉礼却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元方,这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