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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脸上不显山不露水, 仍旧是笑吟吟的, 敛衣还礼道：“鸾台尚书阮青元。”</p>
梁文弼跟另一人也客客气气的向甄言和行了个礼。</p>
这么你来我往了一趟，就耗费了好些功夫，小公子冷眼打量甄言和几眼, 也不急着做声, 扭头去看坐在上首的皇太女, 便见她以手支颐, 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寒暄。</p>
他心头忽然涌上几分酸涩来, 其中夹杂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委屈, 小公子不易察觉的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p>
燕琅便道：“不是出宫往仪国公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是有结果了？”</p>
小公子仍旧低着头，并不曾做声, 梁文弼便道：“是青元有所发现。”</p>
“哦？”燕琅显然没想到这个结果，楞了一下, 才笑道：“发现什么了？”</p>
小公子心里虽有些别扭, 倒不至于拿正事来撒气, 一凛心神，正色道：“臣已经知道暗害小皇子之人是谁。”</p>
说完，他也不等燕琅开口问, 便解释道：“我问过太医, 秋梧粉这东西沾染的久了，身上必然会起红疹，谢怡婷明明接触过秋梧粉, 但身上却没有起红疹，这说明她跟秋梧粉接触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嫌疑人也就限定在了谢怡婷，以及当天接触过她的几个人里边。”</p>
“那么当天接触过她的都有谁呢？侍奉她梳洗的婢女和嬷嬷，谢怡婷的生母隋氏，仪国公府的几位女郎，再就是进宫之后引着她们往后殿去探望小孩子的宫人和内侍……”</p>
“小皇子出事之后，接近过他的宫人、内侍便接受过检验，此事与他们无关，至于谢怡婷的生母隋氏，也没有要害死亲生女儿的理由，那剩下的可疑人选，就是谢怡婷的身边人了。”</p>
“我在仪国公府问过，谢怡婷生性娇蛮，嘴巴也厉害，如果说是她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话也不奇怪，再则，臣只怕那人还想着一箭双雕，额外有什么图谋。”</p>
“秋梧粉这东西是要用药材调配的，其中有几味极珍稀的，寻常人等闲得不到，如此一来，谢怡婷身边仆婢下手的几率就很小了，反倒是仪国公府的几位女郎，嫌疑颇大。”</p>
“二娘生性温柔，已经定了亲事，年后便要出嫁了；四娘聪慧端庄，比三娘小一岁，跟她相处的不坏；五娘年纪略微小一些，跟谢怡婷关系最坏；六娘生母最为得宠，也跟谢怡婷不太对付……”</p>
说到这儿，小公子停了下来，抬眼望向皇太女，道：“殿下以为暗中下手的是谁？”</p>
宫人们送了茶过来，燕琅端起来喝了一口，道：“我猜的却未必准。”</p>
小公子眼睫往下垂了一下，说：“猜错的话，臣不会取笑您的。”</p>
这话便说的有些暧昧了。</p>
梁文弼听得眉头微动，侍中公子也是眼波轻颤，甄言和却是不动声色，只静静侍立一侧，宛如一尊静美的玉像。</p>
燕琅听他这话好像有些赌气似的，倒是笑了一笑，半点也不避讳的看过去，玩笑道：“我若是猜对了，又有什么奖励呢？”</p>
小公子略微开心了一点，嘴角弯上去，很快又被他按下去了：“您还是先猜对，然后再说别的吧。”</p>
燕琅便自书案上取了张纸，提笔写了个名字，折了两下之后，示意人送过去给他：“是不是她？”</p>
小公子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把那张纸打开，脸色不禁一变，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看，半晌没有出声。</p>
燕琅笑吟吟道：“你怎么不说话了？”</p>
小公子道：“殿下英明睿智，臣望尘莫及。”</p>
燕琅闻声大笑，笑完又道：“好了，你心中既有主意，便抓人去吧，仪国公毕竟是我的舅舅，要格外客气些，不要惊了府上其余人。我这儿还有些事情，便不多留你们了。”</p>
梁文弼几人忙躬身告退，小公子看一眼甄言和，再看一眼皇太女，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p>
三人一道出了书房，梁文弼问他：“是谁？”</p>
小公子道：“谢敏真。”</p>
“啊，怎么是她，”梁文弼道：“我以为会是跟谢怡婷不睦的那两个人呢。”</p>
“会咬人的狗不叫，”小公子嗤笑道：“能想到借宫中人的手除去谢怡婷的人，不至于跟她在府里闹的天翻地覆。”</p>
梁文弼从前只觉得这个世交家的小弟弟淘气，却不想他竟如此聪敏，闻言不禁钦佩道：“那你是如何得知幕后之人乃是谢敏真的？”</p>
“其实很简单，”小公子道：“秋梧粉不可能平白出现，这事情又是涉及到宫中皇子的，幕后之人为了稳妥，决计不敢叫太多人知道，只需要问过几个女郎的心腹亲近之人动向便可……”</p>
梁文弼看他虽破了案，却不复入宫时的神采奕奕，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也不好点破，只宽慰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办成了，正是好事一件，该当高兴才是，你怎么苦着脸呢。”</p>
“哪里用得着咱们帮忙，殿下只怕早就猜出来了。”小公子这才将袖中收起来的那张纸拿出来，神情失落，抬手递了过去。</P></p>
梁文弼与侍中公子凑过去一看，便见上边字迹苍劲有力，写得赫然是“谢敏真”三个字，不禁大惊失色：“难道殿下早就知道了？这怎么可能？”</p>
小公子垂下头，有些落寞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p>
这天回去之后，他便有些怏怏不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下午，将要到晚膳的时候，却听人传话，道是皇太女殿下请他过去。</p>
小公子翻个身，背对着外边人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面君。”</p>
传话的人有些为难，眉头蹙了蹙，正想着怎么再劝一劝他，便见小公子忽的翻身坐起，闷着头蹬上靴子，收拾形容之后，往东宫正殿去了。</p>
下午燕琅去巡视禁军了，顺道又往御林苑中去看了看前年才养的马，跑了一大圈，着实是饿了，故而晚膳时候还不到，便吩咐人摆了膳。</p>
小公子人到了正殿，便见她正在用晚膳，他近前去行个礼，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了。</p>
燕琅便问他：“吃过晚膳了没有？”</p>
小公子道：“没有。”</p>
燕琅道：“那就坐下一起吃吧。”</p>
小公子顿了顿，然后便有些赌气似的，一屁股在内侍送过来的椅子上坐了，想了想，又站起来，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一点。</p>
燕琅就笑了，说：“破案不是好事吗？怎么好像不高兴似的。”</p>
小公子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菜，道：“我离家在外，又没有人红袖添香，怎么高兴的起来。”</p>
燕琅知道他是在说甄言和，也不生气，莞尔一笑，道：“你不也跟仪国公府的两个丫鬟有说有笑的吗，我说什么了？”</p>
小公子哼道：“我那是为了打探情报，殿下别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再说……”</p>
他抬眼去看她，别有深意道：“我又不娶她们。”</p>
燕琅道：“我也没娶甄言和啊。”</p>
小公子瞅着她，道：“那殿下就告诉我，说你一辈子都不娶他。”</p>
燕琅托着腮笑，却不吭声了。</p>
系统咔嚓咔嚓的吃着瓜，说：“你个渣女！”</p>
小公子心里边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他低着头，看起来颇觉落寞，跟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相差甚大。</p>
燕琅看得心头一叹，便道：“我叫你们去查案，其实也是历练，你既如此聪敏，又何必藏拙？日后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接洽，便由你来负责吧。”</p>
小公子眼睛亮了一瞬，看她一眼，那光芒忽然又淡了，他应了声：“是。”然后又低头一粒一粒的开始吃碗里边儿的米饭。</p>
燕琅看他这样提不起兴致，倒也有些不忍，道：“如果做得好的话，我日后自然有赏。”</p>
小公子脸色好看了点：“什么赏？”</p>
燕琅笑道：“现在还不能说。”</p>
他黑亮的眼珠转了转，轻轻“嗯”了一声，吃饭的动作却快了，虽然没多说别的，但心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好了。</p>
吃完饭，小公子也不多留，矜持的向她道个别，就起身走了。</p>
燕琅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见他最开始还一步一步走得端正，到最后却忍不住跳了起来，不知怎么，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p>
被选进宫的都是心有丘壑之人，燕琅自然不会叫他们困居深宫，经过考校之后，便按照他们的才干各自安排位置，务必人尽其才。</p>
如此三年过后，东宫气象焕然一新，颇有些天下英才入吾彀中的意思。</p>
这一年燕琅十六岁，谢良运和谢良舒也三岁了，女帝对这个继承人极为满意，朝臣们也颇赞许，早不复昔年反对女主摄政时候的执拗与不满。</p>
是年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宫里边儿悬挂了鲤鱼旗，小皇子谢良运跟妹妹拉着手，追着一只花狸猫满殿跑。</p>
女帝便在这时候传召皇太女往太极殿，与她商议大荣储君的婚仪。</p>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忽然间好激动！</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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