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比生恩更重,但心头的那一关,不是说过就能过的。
刘氏知道长子不好过,“哎,这也是没办法了。”她说着,叫人过去给明姝送补药过去,当初选上这个新妇,完全是看着她貌美,能拿得住男人。谁知道她身子骨那么柔弱,竟然还经不起她那一推。鲜卑家的姑娘,个个自小骑马射箭,身体强壮,别说是这么小小的动静,就是骑马也经得住。
慕容陟过了良久,才从嘴里轻轻的道出一句,“阿娘,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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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渊那里情况不容乐观,箭矢取了出来,甚至伤口都按着沙场上的处置,用烙铁烫了。免得伤口溃烂扩大加重伤势。但是人还是昏睡不醒。
大夫们束手无策,箭伤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听天由命,人力在里头微不足道。
刺史重伤,刺史府内顿时群龙无首。慕容叡一日到晚忙得和陀螺似得,他要出去代替慕容渊处理事务,回来还要在家里照顾慕容渊。哪怕有奴仆们看着,可奴婢到底是奴婢,哪里能有儿子们尽心。
慕容渊这样子只能瞒上几天,过了几天之后,刺史重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胡文殊上门探望,自然是没见着慕容渊本人,慕容叡都抽不出空来见他。他在刺史府里等了好会,终于把慕容陟等来了。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胡文殊满脸关切,“府君还好吧?”
慕容陟说还好,只是脸上那神情,怎么看,也不是“还好”的样。
胡文殊道,“那就好,府君安好,我也就能放心了。”他说着看了看左右,“怎么没有看见二郎君?”
“二郎忙着呢,所以不能出来见客。”
胡文殊哦了一声,他拉住慕容陟压低声音,“其实你来的时候,我很奇怪。按道理来说,现在处理大局的应该是你,怎么……”他见着慕容陟的面色越发不好,又闭了嘴。
“我现在这样子,若是出去处理大局,恐怕会被人讥笑的吧?”慕容陟淡淡道,他一把攥住胡文殊的手,“我之前在你家酒醉的时候,有没有说过甚么话?”
胡文殊点头,“那倒是说了。”
慕容陟神情很奇怪,“说甚么了,你把我说出来的话告诉了其他人没有。”
胡文殊道,“你当时说心里苦,难受的很。我听了就忘记了,再说把这个告诉别人,也没意思吧?”
慕容陟的神色终于有些许缓和。
“不过我话说,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别人都是长子当家,你们家里不同。不说别的,你家这个弟弟,没怎么和你打过交道,甚至在爷娘跟前呆着的时候都没有几天。也不是我挑拨离间,不是面前长大的,接回来,再怎么养也养不熟了。何况他回来的时候,都不用人养了。”
“恐怕他心里怨恨的很呢,你阿爷还在的时候,自然不会有甚么,但若是有个不测……你可要小心了。”
胡文殊一番话,说的推心置腹,听上去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慕容陟的眼神霎时变得犀利起来,看的胡文殊瞬间有坐如针毡的错觉。他稳下心神,“难道我说错了?”
慕容陟的眼神慢慢的沉下去,“该说的话,可以说。不该说的话,你还是少说点吧。”
“我可都是为你好。”胡文殊痛心疾首。
慕容陟笑了笑,再也没言语。
刺史府内乱糟糟的,胡文殊也不好久留,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告辞了。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刺史府。刺史府的府门还是和以前一样威严大气。
只是里头的人可不会和原来一样了。
只等慕容渊一死,恐怕这两兄弟就会争斗起来。不管是为了家产还是官位,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这块钉子就算是除掉了。
胡文殊想到这里,忍不住勾唇一笑,直接驰马而去。
有了这么一回,自己多少也应该能回秀容了吧?
明姝到慕容渊门外,问了伺候的家仆,说今日郎主也还没醒,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陟从里面走出来。
他浑身都是药味,明姝自从被确诊怀孕之后,嗅觉也变得敏锐起来。那股药味熏得她反胃,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慕容陟看了一下自己,只是吩咐让明姝等会,自己去换了一套衣裳过来。
“你不是身体不适吗,过来干甚么?”慕容陟带着她往外面走。
“我听说家公到现在都还没好些,所以过来看看。而且我身子也好点了。”明姝说着,忍不住把手捏紧了几分。
她心跳如擂鼓,气息都有些不平稳。
慕容陟突然一笑,“怎么,这么怕和我在一起?”
“不、不是。”明姝低头。
慕容陟看了她一眼,她别过脸去,脖子露出一段姣好的线条。
“有人和阿蕊说过么?”
明姝忍不住看过来,不知他要说什么。
慕容陟看着前头,又是一笑,“阿蕊你还真是不善于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