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放下, 看了看她, 又低头看信,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大约猜到赵寂要同她说什么了,而这一次,她没有理由再去拒绝了。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你得一直跟在我身边。先前你总不想做我的伴读, 也不想随我去长安,我想你大约是不太喜欢我的,但是这一次,即便你不喜欢,你也得跟我走。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信不起你。你懂吗,卫初宴?”
卫初宴便叹了口气,避重就轻道:“我哪有不喜欢你呢?”
我是怕自己太喜欢你了。
她说的含糊,赵寂只听到几个字,疑惑地看向她,她却闭口不再说了。
“我......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这秘密太过重要了,你清楚它的分量吧?母妃连舅舅都没告知,我却保了你。所以你得跟我走,你得对得起我。你放心,到了长安,我也会请先生教你读书的。不过你这么厉害,其实也用不着再学些什么了吧?卫初宴,你懂得的东西比先生都要多呢。”
话到一半,赵寂撑着下巴看着她,突然又有了问题:“你以前在郁南,是和很厉害的人在学习么?”
卫初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姑且算是这样吧。主子错了,学无止境,初宴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你答不答应和我走啊?”
赵寂见她不想多谈,又抓起了先前的话题。明明都说过不是和她商量,此刻却又忍不住问她答不答应,她终究是在乎卫初宴自己的想法的。
而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你若不答应,我便叫人把你绑去,你那三个家仆身手的确很好,其中一个都能和高沐恩战成平手,但他们人少,我若真的想,他们保不住你。”
赵寂虽是在威胁她,眼神却湿漉漉的,又因困意十足而软绵得很,反而像是求捋毛的小动物。
她心中也正忐忑呢。卫初宴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已经冒着危险保了卫初宴,便也要保证卫初宴也不会作妖。她是信卫初宴的,但她又不得不去防备卫初宴,这事牵扯太重,她即便小,也清楚一旦秘密暴露,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不,不仅是她,还有她母妃,她不能让母妃有事。
所以她得看着卫初宴。
其实......意识到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卫初宴带去长安时,她的心中是有些高兴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又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将它占为己有。
知道赵寂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赵寂能选择保她,便已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如今赵寂要看顾好她这个“危险物什”,实则也是人之常情,单凭赵寂保住她这一点,她便不该拒绝。
只是......唉,罢了。
再去一次又何妨?有些事情,她有心躲开,便能躲开的。
“我跟你去。”
赵寂一喜:“这次不是在骗我了吧?”
“这种事情,初宴即便想骗,主子还会被我骗到么?”
复杂的心情中,初宴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长安啊。
长安。
......
同样的时间,榆林有人在想长安,而在长安这座载着一个国家的命脉的城池里,也有人正想着榆林的人。
“娘娘,风波已定,是否要接殿下回宫?”
“不急,还早呢,明日才算是定下来,议事房那边,不还没灭灯吗?你要记住,不到最后一刻,便总要做好被翻盘的准备。”
虽然已是夜晚,千里之外的这座皇城却仍有活力,若是站在宫中那座高高伫立的观星台上往下望,会见到长安大部分地方已然陷入了黑暗,但宫城里,却依然如白昼般通明。灯光星子般聚落在一起,连成片、抱成团,有些光点在移动,那是四处走动的宫人手中提着的灯笼。
而今夜最亮的那个地方,应当是宫中的议事房。
议事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亮过了,也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若有熟悉朝中大臣的人在,定会惊讶,今夜这里竟聚集了这么多大人物,几乎算是小朝堂一般了。
人声鼎沸。
“十五封、十六封......三十一封!这么多奏折,全是弹劾皇太子的!压不下去了啊,季老......”
“陛下也已动了真怒,若是这些奏章递上去,只怕......”
“无法压,若只是朝中官员也便罢了。中山王痛失爱子,早已失了理智,其他诸侯王也有唇亡齿寒之感,故而纷纷上书,要求还中山王太子一个公道,这......怎压得下去!”
“皇太子依旧不知悔改,陛下本已将这事按住不提了......可咱们的太子前日又口出狂言了......唉!他不仅醉酒,还同伶人放纵取乐,甚至笑骂那中山王太子死得好。陛下让他反省,他反省成这样......”
闪烁的灯光中,有人抚须大叹。
“中山王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回太尉,中山王哭过一回,又将太子灵柩送回了,如今距长安不过五百里。”
“他这是在逼宫!疯了不是!”
“他说,既是赵家子孙,死在祖地便埋在祖地,把人给他送回去作甚?平白让人觉得他中山王气量狭隘,要守着儿子的坟墓过活。传出去,人家还要以为他要以儿子的坟墓来提醒自己什么呢!”
“这老东西!”
“别骂了,都听清楚了,陛下此次召我们入宫,实则是为了让我们就废太子一事进行商议。”波浪一般的议论声中,终于有了一个将所有人都盖过去的威严声音,是丞相朱弃石。他丢下这句话后,众人皆都愣住了,片刻,有官员去看御史大夫,也有去看太尉的,见到这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并未出言反驳。
他们便知道了,这齐朝的天,要变了。
议论声再次响起,大风继续吹。这一次,却开始变了方向......风不再向着中山王、其他诸侯王吹去,而是朝着年轻气盛的皇太子吹去,吹啊吹......吹走了他的冠冕。
翌日,朝堂之上,废除皇太子的旨意正式下达,正如卫初宴之前所说,太子终有一日会守不住位置,而他空出来的那座东宫,将变成所有人都欲抢夺的肥肉......
这一日是四月初五,消息传到榆林,却已到了四月十八。
虽然有“南郡粮仓”的美誉,仍然改不了朱日郡在齐朝的地图上偏而又偏的事实。自长安到榆林,虽有渡船、快马,但消息仍旧快不了,因此,当消息传入万昭华与赵寂耳中,便意味着皇太子被废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大部分大人物耳中了。
这天,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卡文。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