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深命令我杀了他。
那把匕首,曾狠狠抵住他喉咙,在我掌心内颤抖。昏暗的夜 , 把一切都掩埋。他装作沉睡,没有戳破 , 更没有阻拦,他安静得仿佛一无所知,却长了一双我看不到的眼,识破了我的仓皇 , 我的不忍,我的挣扎和痛苦。
他本可一声令下,我会毫无悬念死在他面前,他偏赌注我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停止杀念。他用自己的性命陪我玩 , 用自己的性命让我看清,他早已悄无声息融入我的岁月,我的青春 , 我的哀乐与喜悲 , 像藤蒂与棱蔓,不论风雨,缠绕刻骨。
我痛恨他的嚣张与自负,又那样情不自禁为他疯魔。
这个和我纠缠不休,夺走了我的爱与恨,夺走了我全部理智的男人,我不曾拯救他,他也未曾拯救我,我们都把对方推向了万丈谷底 , 再奋不顾身拼尽全力拉回,在这样的残杀和算计中过了这么多年。
很久以前,也许是十几年,也许二十年。
我还不曾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情爱,权势 , 阴谋。
它们都像是天上飞翔的风筝 , 距离我那么那么遥远,爬上山坡和树梢也触摸不到。
邻居的阿嬷蹲在巷子口 , 长满茧子的粗糙双手割一捆黄色的猪草,她喜滋滋看着我说,“小何笙长大要飞出这块贫窝窝 , 去好地方讨生活。”
我问她什么是好地方,她说有钱,有吃喝 , 有大汽车的地方就是好去处。
此去经年,大梦一场。我终于不再被踩踏 , 不再被凌辱 , 我在最好的时光里 , 为存活,为欲望 , 撕去了纯真良善的面具,打碎了清白的躯壳,变得狠毒,残忍,甚至把生命看作儿戏与玩具。滚入泥潭 , 滚入风月。
在肮脏又虚伪的风月中遇到这世上高高在上的男子,荡气回肠的情恨。
我咧开嘴笑 , 眼前浮荡的雾气,像寒冬的北国,呵出一口呼吸,便是薄薄的白烟 , 我笑声哽咽,“可以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未来某一天,如果你得了女儿,还叫乔慈,好吗。”
乔苍的半张脸遮掩在枪柄后 , 余下半张毫无表情,静如止水,“好。”
我定格在清风明月中 , 裙摆肆意飞扬 , 长长的发梢掠过枪口,掠过指尖,柔韧如丝,恍若那熟悉的南城,熟悉的细雨。
“三。”
他忽然喊出一个数字,我们都维持持枪对峙的姿势没有动,直到第二声响起,我和他同时扣动了扳机。
他清冽的眼眸,忽然漾起一丝笑 , 我也随他一起笑,笑容与这苍凉的荒郊格格不入,战火前的沉寂,等不来黎明,它似乎将永世深埋。
“一。”
最后一声尘埃落定 , 惊了天际盘旋的鸥鸟 , 惊了远处缕缕的炊烟,在我脑海一片空白时 , 乔苍反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眉心。
我瞳孔猛缩,双脚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不断下坠 , 一切都失去知觉,有一根巨大的银针刺破了我的头颅,释放了氧气 , 血浆,抽离走我的生命。
他对同样大惊失色的萨格说 , “这个游戏的结果 , 我选择自己死。”
萨格狰狞大叫你疯了吗!她试图阻拦 , 又失望至极,倾斜的身体晃了晃 , 最终没有移动。
乔苍将枪口更加用力抵住自己,我红着眼睛嘶吼不要!
我近乎疯了般朝前扑过去,萨格的马仔朝我背后补了一枪,但没有射中我,只是擦着我的裙摆飞过,燃出一个烧焦的破洞。
我来不及冲到他怀中夺下那把枪 , 我哪里抗衡得了子弹的速度,惊慌失措间只能伸手胡乱一搪 , 我的奋力冲击致使乔苍手肘一偏,枪口朝左边歪斜,子弹射了出去,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 , 打中了烟囱外悬吊的一盏灯。
灯泡啪一声碎裂,周边几十米唯一用来照明的光束彻底覆灭,顷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天昏地暗,乔苍趁混乱之际将我扯到身后,从腰间抽出另一把灌满枪膛的勃朗宁。
两束寒光激起刺目的闪电 , 萨格花容失色,她万万没有料到乔苍在十面埋伏的绝境里还敢出狠招反抗,他简直就是一只怎么都不服输也降不赢的恶狼。
萨格清楚一旦我置于乔苍的保护 , 他的软肋失而复得 , 他势必会狂性大作,为护我无恙逃离而血性大发,今晚她的胜算就悬了,乔苍经历过成千上百场的枪林弹雨死里逃生,比她的骨头更硬,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