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霁秋将摘下来的眼镜重新戴上,没有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并不是摘下眼镜就能回到熟悉的从前。
华霁秋轻叹了口气,说道:“作为本次年画展厅的讲解员,我对这幅画应该是比较了解的,但愿能给大家带来线索。”
能够有一个如此了解画作的人在团队里,的确是件幸运的事。
大家此时都用认真的表情望着华霁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华霁秋的声音努力保持着讲解员该有的清晰度和适当语速:“这幅《和合》是由28块木版残片拼接印刷而成的,作者也并非专业的年画工艺师,而是两位考古学者。”
“两位?”众人疑心自己听错了。
“考古学者?”邵陵独自问。
众人:你的关注点为何这样与众不同。
吴悠追问一句:“您的意思是说,司年,这个名字属于两个人?!”
“是的,”华霁秋肯定地点头,“司佑军和亓年,这是一对夫妇,同时也都是考古专业的学者,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时光,一直致力于年画木版残片的收集工作,这一幅《和合》就是他们从这些残片中找到的合适花纹的残片,拼接到一起的。”
“画的名字是《和合》,这与他们夫妻二人有关吗?”久不发言的轮椅女士岳岑突然问道。
的确,“和合”两个字,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和合二仙,这一对掌管人间婚姻美满的神仙。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华霁秋看看所置身的这间明亮宽广又令人绝望的大厅,努力收回涣散的心神,“再说,和合二仙也并非只掌管婚姻,同时也保佑着家庭和谐,甚至世间和平。”
柯寻忍不住问道:“您刚才说,他们在生命最后的几年时光里收集了那些木版残片,他们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呢?这种说法就好像,他们当时知道自己几年之后会死一样。”
华霁秋:“他们死于几年前的一次考古事故,那支考古队的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唯独他们夫妻二人执意要去一个比较危险的地带,之后就没能生还。但他们在那次考古之前,就将生前身后事都料理清楚了,因此很多业内人士都推测这两个人似乎就是准备赴死去的……他们将生前收集的很多年画木版残片都捐给了我们美术馆,其中就有这幅用残片组成的年画作品《和合》。”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若有所思。
“华馆长,您能凭借记忆将那幅年画的大概花纹画下来吗?”顾青青边说边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的书包,还好里面的笔记本和笔都在。
华霁秋看了看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姑娘,起初还觉得队伍里的几个年轻姑娘相对有些弱,但此时又觉得这些人都不简单。
华霁秋接过了顾青青递过来的笔记本:“我试试看。”
在华霁秋埋头作画的过程里,岳岑又向众人问出了几个关于以往入画的问题,这些问题的切入点找得都非常准,甚至有些角度是大家近期才想到的,此时却被其用从容的语态次第问出来。
几个问题回合下来,连牧怿然都不觉对岳岑另眼相看。
卫东忍不住问:“岑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侦探吗?”
岳岑轻轻一笑:“谢谢夸奖,可惜,优秀的侦探似乎只存在于推理中。”
“那您……”
“我只是个无业者。”
卫东打量着眼前这个坐着轮椅的无业中年女性,却丝毫从其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弱势者的姿态——围着藏青色草木染披肩的无业中年女性,因为坐着轮椅,很多时候需要对人仰视,但从她的目光里只能让人看到智慧从容与不卑不亢。
岳岑抬头看向大家:“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除了等待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柯寻正想回答,却发现大家现在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牧怿然说道:“目前的这个地点非常空旷,也非常明亮,按照周围的光亮程度来分析,那些地方应该是禁地,也就是之前说过的画的边沿位置。我认为这幅画如果向下发展,要么是场景发生变化,要么就会出现一位NPC。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等待中尽可能多的了解这幅画的内容。”
众人听了都认为有道理,邵陵又点了一遍人数:“反正我们的人齐了,这个世界不可能一直停滞着。”
那边的华霁秋已经完成了几乎一半的画,顾青青在一旁认真观摩着:“真难得,华馆长您画的和原画很像啊。”
华霁秋此时却握着笔,微簇着眉头:“我记住的也只是我比较感兴趣的一些花纹,还有十几块花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而且我也很难保证这些花纹的位置一定正确。”
“我对绘画之类的记忆力也很有限,如果是文字之类的东西会记得更清楚一些。”尽管这么说着,顾青青还是用笔点在了画右下角的位置,“我记得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只蝙蝠吧。”
这句话提醒了华霁秋,他很快在右下角画出了一只造型古朴的蝙蝠,那对翅膀的线条仿佛祥云如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蝙蝠的斜上方应该是一只仙桃。”卫东也走过来,拿起笔在那个位置画了一只桃子。
华霁秋不绝对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想不到咱们这里还有绘画人才。”
卫东急忙摆摆手:“不敢当,我就是个小美工。——这地方好像是一只松鼠,古代吉祥图案里也有松鼠吗?”
“是的,古代松鼠图案有多子多福的意思。”华霁秋说,“‘松鼠葡萄’常常被古人用在刺绣或者瓷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