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志向,是希望在生出白发前,成为孙家真正掌家的主母。
孙家现在没有老夫人,即使有,也做不成真正掌家的主母,因为爷爷管天管地管空气。
赵姝想要达成心愿,先得熬死爷爷,等爷爷死了,就该母亲做掌家的主母了。母亲老死后,才会轮到赵姝做掌家主母。
他替她算了算,至少得熬二十年。
二十年,想想都觉得苦。
好在赵姝人懒志短,对做掌家主母这件事也不是很有执念。她没有想过要算计什么地位,更没有和孙家其他人争什么面子。在她看来,没人管有钱花,快乐赛神仙。
他将自己藏的私房钱都给了她,每个月变着花样地找爷爷要钱。赵姝数刀币的时候很快乐,他看着她数钱,不知不觉变得放松起来。
他喝醉酒的时候问过她,要是他一辈子就这样了怎么办。赵姝说,这样就这样,这辈子不行的事,那就别想了,下辈子再想吧。
瞧,这人一懒下来,下辈子的借口都出来了。
他嘴里说着不可不可,心里却很受用。
下辈子再想,下辈子再努力吧。
这样的想法,十分美好,但只有在赵姝屋里待着的时候才能偶尔拿出安慰自己。
后来他去了赵国,他梦寐以求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来了。太子委以重任,机会只有一次。
可他亲手葬送了这次机会。
他怨赵朔,因为赵朔比他更聪慧老练,但他更怨他自己,因为他发现自己所谓的才能,其实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假把戏。
赵国的事令他很是消沉,他将怨气撒到了赵姝身上。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和赵姝见面,即使见了面,也不会和她说话。偶尔一两次,他去赵姝屋里过夜,梦里醒来,发现赵姝躲在被子里偷偷流眼泪。
怨了几个月,他早就不怨了。他只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败,并非真心怨她。听见她哭的时候,他心里绞了绞,但他没有为她擦泪,也没有拥抱她。他装作不知道她哭。
他想,他很快会振作起来,他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失败,他会做出点事来。等他做出点事来,爷爷会奖赏他,他会将爷爷的奖赏全都送给她。
他去了凤城,遇到了自己的第二次机会。夏公主是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她欣赏他的才华,他们相谈甚欢,他一度迷了魂。
好事成双,就在他得到夏公主的赏识后,家里也有了喜事。
赵姝有孩子了,他即将成为一位父亲!
继赵姝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后,这次轮到他躲着哭了。
他做惯小孙郞和孙玉郎,尚未做好准备的时候,从孙玉郎成为了别人的夫君,还没有习惯做人夫君,如今又要做人父亲了!
他悄悄将夏公主美丽的身影从心尖沉到心底,他将赵姝送的玉佩戴到身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谁的夫君,是谁的倚靠。
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一定会挣一个好前途,靠他的笔,靠他的文章,撑起整个孙家。
孙馆一直认为,他是全家的宠儿,是所有孙家人的希望。他的话,在孙家是有分量的,因为他是孙家最瞩目的公子,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儿。爷爷疼他,比疼他父亲更甚,就算爷孙俩偶尔意见不和,也不会生出嫌隙。
孙鼎初次提出娶公主的时候,孙馆依旧认为,这只是孙鼎一时的惋惜。
他坚信,只要他守在孙府哪都不去,等时间一长,爷爷自然会明白他有多重视赵姝和赵姝肚子里的孩子,等爷爷明白后,也就不会再提娶公主的事。
直到孙鼎再次提出娶公主,孙馆才发现,原来爷爷决心让他娶公主。
不但爷爷这样想,孙家其他人也这样想。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娶公主一事视作孙家荣辱与否的大事。
孙馆站在厅堂中央,浑身上下寒得发抖,他死死咬住牙齿,眼睛瞪大瞪大再瞪大,两只眼珠子鼓得快要掉出来。
厅堂乌泱泱全是人,孙家的人都在这。只有当孙家决定家族大事的时候,众人才会齐聚一堂。
这件大事,必须是家族存亡的大事。
他们正在商议如何才能让他将公主娶回家,娶了公主以后,孙家又该如何借助公主,更上一层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兴奋的神情,仿佛他已经将公主娶回家。
“我会日日奉承公主,说她爱听的话,如果有必要,我会跪拜她。”说这话的人,是他的母亲。
紧接着他的父亲说:“也许我们现在就该建一座公主楼,等公主住进孙家,她就能有华丽的居所。”
他的二叔说:“公主的封地需要人打理,或许到时候我可以向她自荐。”
他的二婶缩着脖子说:“我们都会敬重公主。”
在场的男人们都羡慕地看着他,夸他是家族的希望,在场的女人们则窃窃私语,讨论该如何跟公主做妯娌。
没有人记得他已经娶妻,他的妻子就快生了。
孙馆立在人群中间,如置身海浪中的一叶孤舟,他惊慌震怒地扫视眼前这些人,就在前不久,这些人还去过他的大屋,向赵姝讨要殷橘。
“赵姝真不错。”大家拿到橘子后这样说。
刚说过人好话,怎么转头就忘了呢?
孙馆盯着自己的亲人们,忽然认不出他们是谁,往日熟悉的面庞,猛地变成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就在他怒不可遏时,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张脸,那张脸和眼前这些人没有区别,冷漠势利,是他的脸。
他也曾坐在他们中间,理所当然地谈论另一个人的生死。
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孙馆肩膀一抖,他愤怒扭曲的脸缓缓平复下来,他抽口气,冷静问:“赵姝那边呢?你们要我如何向她交待?她会同意和离?”
大家静下来。
孙鼎:“不,不能和离。”
孙馆愣住,忽然想到什么,但他不相信,所以他继续说:“赵姝不可能做小。”
孙鼎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她自然不能做小。”
孙馆不寒而栗,呆愣半晌,转身就往回跑。
孙鼎:“拦住他!”
孙馆拼命挣扎,他不安地问:“赵姝在哪?她在哪?”
孙鼎叹口气,走上前拍拍孙馆的肩:“乖孙儿,爷爷知道你心软,你莫要担心,不会有人责怪你。”
孙馆目眦欲裂,他已经明白孙家人要对赵姝做什么,他大声怒吼:“她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孙鼎又拍拍他肩,不说话。
孙馆不敢置信地望着孙鼎,孙鼎背过身不看他,他又去看其他人,用乞求的目光求他们,大家低下眼。
孙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众哭泣,此时此刻他所有的骄傲与自负全都破碎,他像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