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嫩的笋,她那刚六岁多的宝贝儿子一定喜欢极了。若是这年轻人价格公道,她便咬牙买上两棵给他尝尝鲜。
赫连戎川似是饿坏了,吃了几口硬邦邦凉透的硬馕饼,又猛灌了几口奶茶,才道:“不卖。”
“不卖?”老板娘讶异极了。她看着赫连戎川风尘仆仆的样子,又看看鲜嫩的鞭笋,心中明白这个年轻男人一定是连夜不眠不休,急着赶路的。花这么多心力,不为了挣钱,会为了什么?
赫连戎川笑笑:“这些东西,是哄人开心的。”
老板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赫连戎川的意思,情不自禁感叹道:“嗨呀,那一定得是个绝顶的大美人,才能有这样的福气消受吧!”
让这样俊的男人不辞辛劳,千里送笋,只为了哄她开心?这是哪辈子积的福?
赫连戎川眼眸中泛起一阵温柔,笑意更深:“你这话,只说对了前半段。”
能够遇见晏长清,合该是他的福气吧。他自小苦难波折,幼时丧母,靠着吃百家饭才不至于饿死。后来进宫封王,却又不得不面对他一生最痛恨的父王,面对看似光鲜,实则糜烂的东云王朝。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他为了保全自己,被迫将自己磨练成看似浪荡风流,实则爪牙锋利的双面人。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以最纯净简单的眼睛看着他,从来不藏着利用或算计的心思。尽管那人,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是厌恶的,有时候是无奈的,可是赫连戎川都甘之如饴。
因为遇见晏长清,赫连戎川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中照进了一束光。那是一束月光,看似很凉,却极柔,极亮,极美。赫连戎川有时候甚至回想,老天爷之所以让他幼年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他积攒运气,让他遇见晏长清?
那老天爷对他赫连戎川真是厚道。
老板娘并没明白赫连戎川的意思,见若有所思,不再答话,也只得识趣地闭了嘴,准备再从门口的小炉子提一壶茶来。
谁知刚走到门口,迎头又碰见五六个人来,一身官服打扮,面色焦急的样子,拦住她就问:“老板娘,向你打听个人!”
老板娘吓了一跳,哆嗦着道:“你你你打听谁?”
“你从昨夜到今早,可是见到过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为首的官兵在自己头顶上比划着:“个子这么高,一身黑衣,样貌特别俊俏,跟神仙似的,还骑着一匹白马,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叫霜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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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劲草 九
老板娘摇摇头:“这我可没见过。”
神仙般俊俏的人物, 她店里正坐着一个, 不过人家既不骑白马,也不穿黑衣, 跟这官爷的描述明显对不上啊。
官兵又失望又焦急的样子, 忍不住双手合十,道:“这可如何是好,老天啊,求求你保佑晏大人, 千万别出事啊!”
店内一声碗碟落地粉碎的脆响,老板娘一回头, 只见赫连戎川已几步冲到那官兵面前。两人照面, 皆是一愣,赫连戎川一把攥住那人胳膊, 声音有些紧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长清他怎么了!?”
这官兵正是晏长清身边最贴身的小侍卫, 见到赫连戎川突然出现,心里一抖,知道再也无法瞒过,只好哭着道:“殿下,不好了,晏大人他出事了!”
小侍卫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抖出。晏长清悄然出走的消息, 只有县衙中的几个人知道。虽然晏长清未留下只字片语解释, 但是尉瑾已然了解他心中所想, 知道此事决不能声张。于是默默流泪后, 尉瑾压下这件事, 对外人只道晏长清临时回京复命,私下里却暗暗派可靠的一队人马分散寻找。
“尉大夫去了最北边的沙漠腹地,我们就在这一边找。”小侍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赫连戎川的神色,道:“可是从天亮找到天明,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跟蒸发了似的,连秦川城门的守卫都说,从没见过……”
小侍卫抬眼一瞅,不敢再往下说了。
赫连戎川如遭雷击般,脸色发白,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突然,他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小侍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几步,可是他看赫连戎川的神情,似乎是极悔恨和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难过。虽然这人是东云人,可是他对自家大人的好,小侍卫可是全看在心里,多少也明白些许的。
小侍卫眼眶发红,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帛小包:“大人走的时候虽然未留下一言半语,可是他却把这个东西放在桌上,不知何意。我想,也许大人是特意留给您的?”
赫连戎川接过布包,手指微微颤抖地揭开层层绳结。摊在掌心的,是一枚小小的三棱箭头。箭头侧面还歪歪扭扭刻着字。
一个是“川”,一个是“清”。
五指猛地攥紧了三棱箭头,一丝鲜红的血从被割破的掌心缓缓滴落下来,赫连戎川抿紧了唇,手掌丝毫觉不到痛楚,心脏却剧痛如绞。
晏长清把他送的箭头留下了。是什么意思?是要断了与他的情吗?是不愿自己的病连累他吗?
一个人在荒漠中静静死去,就是对他最后的保护吗?
不,他不愿,他不许!!!
赫连戎川飞身上马,一扬鞭子,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如闪电一般飞驰而去。耳边风声呼呼,小侍卫的叫喊,和老板娘的惊呼,很快就听不见了。
赫连戎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长清,长清。
一定要找到他。
他的长清,绝对不可以死!
风卷着黄沙,骤起。
一匹白马在漫天黄沙中慢慢前行。一步一步迈过起伏的沙丘,不知走了多久,马儿终于在一片焦黄的胡杨林前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影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过度的脱水使他昏了过去,嘴唇惨白干裂,眼角却是触目惊心的病态的惨红。
霜骓低服着头,用湿润的舌头轻轻舔着晏长清的脸颊。
半晌,晏长清才微微睁开双眼,看见霜骓马担忧的眼睛。
“走吧……”近乎是气声的,微弱而嘶哑的声音。现在每说一个字,晏长清都觉得喉咙痛如刀割。
与此同时,虽然太阳炙烤如火,他浑身却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僵硬,完全控住不在地战栗。
他是先渴死,还是先冻死?
“走吧。”
“离开我。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霜骓马拒绝了主人的一再命令,固执地用头顶着晏长清,想让他重新坐起来。似乎只要晏长清直立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