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方觉得没那么喘。寝殿外的庭院格局大气, 山石错落, 亭台半藏,又有百兽伏麟的石雕,江善芷远远地望着, 一只只数过百兽,心里放空,便暂时没了烦恼。
正自得其乐着, 不妨几步外的树后,走出个人来。
“江姑娘。”
声音清润,有些熟悉。江善芷转过头,看到来人站起,惊讶唤了声:“东辞先生。”
话音才落,她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眼前这人穿身棉袍,眉目清俊,赫然是她与左一江被困雪林时遇到的东辞。她不该叫出他的名字,因为如今她是“姜桑梓”,而不是与他们相识的江善芷。
如此一来,她不打自招。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东宫,见了我们太子妃怎不行礼?”月蓉看到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东宫里,不由警惕上前,站到她身侧。
“太子妃?”东辞的笑淡了些。
“月蓉。”江善芷轻轻喝止月蓉,她情不自禁抹抹额,觉得汗出得更快了。
东辞既然已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么左一江呢?想起他,江善芷心头一紧。这两人是好友,东辞在这里,那左一江必然也在附近。
“你在找一江?”东辞见她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何物,一语猜中她的心思。
“我……”江善芷答不上来,欲要解释可真相错综复杂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东辞先生,能不能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东辞盯了她许久,久到唇边的笑渐渐化作一抹叹息:“太迟了,他在你身后。”
江善芷陡然一惊,迅速转身。
左一江无声无息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阳光底下,身影被阳光照得老长。他半垂着头,脸上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地上,神色晦涩难明。
“小侯爷……”江善芷嗫嚅一声,吐不出第二句话。
“你……你们要做什么?”月蓉觉得气氛不对,惊惧地拦到江善芷身前。远处的宫人从庭院间穿过,她张嘴就要唤人。
左一江右手轻轻一动,指间拈的石子飞出,月蓉应声而倒。
“月蓉!”江善芷惊叫出声。
“她没事,一江点了她的睡穴,她睡一会就醒了。”东辞替左一江解释着,又提醒道,“你们有话快点说,这里可是东宫。”
他言罢转头,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巧一跃,跃到了树上,隐去身形。
江善芷独自面对左一江。
“江……姐……姐?”左一江这时方缓缓抬头。
江善芷只觉他的目光阴郁,叫她前一刻还热得冒汗的身体转眼间如置冰窟。那目光她见过,与他在甘露庵外对敌时一模一样,冰冷残酷,没有感情,像把武器,见血封喉。
“皇嫂?”左一江又唤道,唇角弧度渐起,嘲冷无比。
眼前的女人脸色煞白,像做错事的孩子,她额前的发丝湿湿粘在额头,眼眸清澈无辜,一颦一笑都还是少女的模样,可她脑后的发髻却已尽数绾起,不再是姑娘的打扮。
她是太子妃,他的皇嫂,他好兄弟的妻子。
“你骗我?”她吓得说不出话,他便一字一句地开口。
原本明媚如春的心,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彻底沦为无尽寒冬,就像多年前的夜晚他一个人躲在母亲的漱玉斋,妄图在那个陌生的屋子里找到一丝关于母亲的记忆亦或是痕迹,然而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徒劳。
他永远只有一个人,没有人会陪着他。
江善芷摇摇头,眼里浮起水雾,他的模样变得模糊,唯有那双冰凉的眼,清晰的像扎在心里的刀刃,每一次心跳,就会痛一次。
没有原因。
“你骗我你是江善芷?因为你觉得我是京中出了名的废物,不配与你相识相交?你怕与我相识有辱你的名节?所以你宁愿假冒别人的名姓,把这污名推给另一个人?”左一江继续说,语气平静,唇边甚至有丝笑。
“小侯爷,我没有,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江善芷急得用手攥紧袖子。
“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你根本不想解释?你甚至以喉疾为由,只为了瞒我,对吗?我说我想娶你,你也无动于衷?我说我送礼给江善芷,你也无于衷?我在你眼里,像个蠢货。”左一江越笑越大,“好玩吗?‘江’姐姐。”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但我有原因。”江善芷向前迈步,想要靠近。
左一江却往后退开:“我不想听你的原因。‘江’姐姐,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他紧握的手松开,心里决定已下。不管有再多的原因,哪怕真的情有可原,她是霍翎的妻子,他要唤她一声“皇嫂”,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原因,不听也罢。
“小侯爷。”江善芷见他转身,心急如焚,也不知哪里生出胆子来,竟朝冲跑了两步,伸手拽他衣角。
冰冷的刃光从眼前掠过。
“嘶”的裂响,她拽到手心的衣角被他手中长剑划破,她止步于这一剑之隔的地方。
剑尖寒芒跳动,直指她的喉咙,她艰难咽口口水,觉得身上血液像被冻结。他的杀气毫无保留,铺天而来,叫人绝望。
“一江。”东辞远远喝醒他。
“别跟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他冷冽声音响过,剑光一闪,已收剑回身,跃飞而去,不再回头。
江善芷木然僵在原处,半晌回不过神,醒来时身体像从冰水捞出一般。
冻得五脏六腑都疼。
……
姜桑梓这几天无法用心读书。陆氏病了,她要在床前服侍。那日陆氏与江作天吵过一通后,回房便犯了心疾,心绞痛难安。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旧疾复发,忧思过度所置,开了方子,又叮嘱一番便离去。
但这次陆氏的心疾竟不像从前那样,喝两次药就能恢复,许是操劳过度,又或者心思太重,这病如山来,她卧床难起。
昏暗的里间拢着炭盆,窗都闭着,不叫风进来一点,屋里的气息不好闻,全是药的味道,再多的熏香也压不下去,反倒让气味更冲人。
丫头将陆氏的药煮好送来,姜桑梓亲自端到她床前。
“江夫人,喝药了。”她轻声道。
陆氏倚在床头,接过药仰头一口饮尽,用帕子按唇角后方道:“委屈你了。”
姜桑梓知道她说什么,便笑道:“我如今是阿芷,服侍母亲是应当的。”
“好孩子。”陆氏拍拍她的手,脸上倦意很深。
姜桑梓便抽去她腰上迎枕,扶她躺下:“再睡一会吧。”
陆氏点点头,正要躺倒,便闻得外头有人说话:“夫人,几位管事来请夫人示下。”
姜桑梓蹙眉望去,帘子外头似乎站了好些人。陆氏掌家理事,每天都要在花厅里听家里的管事婆子禀事,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