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赵凌又驾轻就熟的翻墙进了倚梅院,然而今日的倚梅院黑漆漆的,好在月光澄净,照亮了庭院。
他在门外看碧玉呆立着,两眼无神像是个纸人一般,唬了一跳:“碧玉?你怎么在外面站着?梅儿呢?”
碧玉侧了侧身,掩饰着肿起的脸颊,推开门道:“姑娘在里面呢!”
赵凌狐疑的在她身上打量,迟疑着迈进门槛,问道:“为何不点灯?”
“殿下进去便知道了。”碧玉毫不客气的一推,赵凌踉跄窜进房内,尚未来得及训斥,身后的门已经被碧玉眼疾手快的关上了。
屋内黑漆漆的,窗纱透进些微月光,不甚明亮,赵凌一边摸一边探,瞎子般寻到了床前。他摸着床柱子,见床前坐了个人,身影模糊看不清,于是问道:“梅儿,你怎么不点灯?”
床前的人从鼻间哼了一声,没答话。
赵凌摸索着在她身旁坐下,闻到一股追风散的味道,戏谑道:“梅儿是不是刚从祖母那儿回来?怎么贴起狗皮膏药来了?”
身旁的人声音有些苍老,慢吞吞的:“殿下的鼻子可真灵啊!”
“妈呀!”赵凌如被马蜂叮了一般从床沿上弹起,“老夫人何以在此?”
老夫人的声音凉凉的:“老身在此不奇怪,倒是殿下在此有失体统。”
殿下想唤泉安掌灯,才想起自己是偷溜进来的,于是唤道:“碧玉!掌灯来!”
这死丫头不掌灯,差点儿调戏了林家老太太。
林老夫人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床前灯,灯光由暗及明,照亮了太子殿下那尴尬无比的脸色。
“殿下入夜了来找梅儿叙话,有些不合时宜。”
太子殿下脸上青红皂白精彩纷呈,然而他是从小浸淫在官场中的人精,随机应变是必备技能。当即整整衣冠,扯来一张椅子优雅坐下,闲闲道:“老夫人此话差矣,孤白日里政务繁忙,晚上才能得些空闲,是以夜间来此并不唐突。”
“逾墙而入,于礼不合。殿下为何不走大门?”老夫人咄咄逼问。
“只是怕麻烦门人通报,徒费时间而已。”
老夫人笑意渐冷:“殿下巧舌如簧,连老身都说不过你,难怪梅儿会被你哄的五迷三道。”
这时房门洞开,碧玉手里掌了灯,引着林青梅走进来。林青梅乍见到赵凌便开心了奔上前:“凌哥哥你饿不饿?梅儿给你做了桂花糖藕。”她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赵凌宠溺一笑:“刚刚梅儿不在房里是去给我做好吃的了?”他向老夫人投去一瞥:老太太真会见缝插针啊!
林青梅重重点头:“嗯,凌哥哥送梅儿礼物,梅儿也想对你好。”
她打开食盒,将桂花糖藕取出来,赵凌捻起一块吃了,桂花香沁入心脾,莲藕脆而嫩,只是糖放多了些:“唔,好吃,梅儿记得下次少放些糖。或者做糯米藕也不错。”
林青梅认真记下了,点点脑袋,一双澄澈的眼看着他,亮晶晶的。
一旁的老夫人语气凉凉的:“下次?殿下,老身有句话要劝劝你,贪多嚼不烂,还是少吃些为妙。”
老夫人顿了顿,递进道:“少吃,也少来。”
赵凌笑意温雅:“孤听说老年人早睡早起方是养生之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该回房歇息了。”说着不等老夫人拒绝便高声唤碧玉:“碧玉!送老太太回房歇息!”
碧玉进得屋来,老夫人气鼓鼓的要拒绝,然而赵凌状似无意的把玩着腰间的令牌,老夫人便将话语咽了回去,越发气鼓鼓的站起身,气鼓鼓的走了。
拿地位压人,先忍他三分!
老夫人走后,赵凌将小青梅拉入怀里,在她发间使劲嗅了嗅,林青梅怪道:“凌哥哥在闻什么?梅儿头上臭吗?”
赵凌摇摇头,心里怪异极了。想到他差点儿将老夫人当成了小梅儿,他就不得不使劲儿嗅一嗅林青梅,拂去心中那萦绕不去的追风散味道。
“梅儿刚刚做了桂花糖藕,怎么会臭?倒是有一股桂花香,好闻极了。”现如今的他,只要没那追风散的味道,都是令人心安的。
次日,赵凌照旧早起上朝,他朝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青梅道:“昨晚忙着应付你祖母,倒忘了和你交待一件事。昨日你兰姐姐去宫里找我,要讨那盆兰花。梅儿可要将花看好些,别让她使坏得了去。”
小青梅睡眼惺忪,澄澈的眼眸仿佛蒙了雾般动人,她声音软糯,朦胧应了。
天亮后去老夫人房里用早膳,老夫人问碧玉:“昨晚太子走了没?”
林青梅以为祖母相见凌哥哥,于是道:“祖母,凌哥哥四更就走了,祖母要见他吗?”
老夫人心里堵得慌:“不见,我老婆子还希望多活几年。”
恰好王氏带着林玉兰也来了,老夫人想起她遣人去柳下村的事,心里更堵了。用完了早膳,她问王氏:“太子近日和玉兰的婚事进展如何?”
王氏道:“儿媳尚在为选媵妾一事烦恼。”她说着看了看林青梅,老夫人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媵妾随便找两个家生子嫁去便得了,你难道想打梅儿的主意?”
王氏连道“不敢”,但是心思犹存:“只是想着先前太子擅闯了梅儿的房间,梅儿已经不清白了,倒不如一起嫁进东宫去,也了却母亲的心事。”
林老夫人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只按下怒气问林玉兰:“玉兰是什么想法?”
“祖母,玉兰认为不妥。”林玉兰见王氏那怪罪的眼神投来,不觉如芒在背,她道:“梅儿毕竟是嫡女,如何充的了媵妾?只恐折煞了身份。”
林玉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林青梅和太子有瓜葛了,太子现在的态度很微妙,她不能壮着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林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母女二人都不存好心,王氏想让梅儿进宫,是想甩了这包袱。玉兰不想让她进宫,是想将她嫁给那乡下泥腿子,从此从云端跌下去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