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的太子做了个很久远的梦,梦里的结局是他被自己的胞弟吴王斩杀在昆明池,部下被吴王的军队一网打尽。
本是个血腥些的梦而已,然而梦里他的小妾林青梅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倒令他生出几分愧疚和怜悯来。
他一直都很嫌恶她。
睁开眼,四周寂静的可怕,天光未亮,贴身太监泉安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疾步趋入,捧着朝服在帐外站定:“殿下,该上朝了。”
赵凌掀帐起身,泉安一边更衣一边道:“今日初八,林尚书府的赏桂宴殿下可要去?”
初八,赏桂宴?赵凌温润的脸庞忽然阴沉下来,他记起了自己的梦。这个梦并不简单,它条理清晰,层次递进,将他短暂的一生演绎的纤毫毕现。他觉得那并不是一个梦,他应当是真的死了,只是现在,死而复生了。
梦里,这一日的赏桂宴,他得以和林七姑娘林青梅相遇。从此,她成了他一生中最恼恨的污点。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当然得去了,孤还得见林四姑娘不是么?”
林四姑娘林玉兰,是他前生的嫡妻呢!昆明池被杀,可与他这位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泉安会意:“林四姑娘许久未见殿下了,这次当好生说说话才是。”
赵凌意味深长的一笑,更衣完毕,衣袖一振出了殿。
尚书府的赏桂宴安排在晚上,弦月初上,轻轻淡淡的月光铺就在桂园中,丝丝甜气沁入心脾。尚书府的筵席就摆在桂园之中,初秋的风拂过,纷纷桂花雨就落在席面上,赏桂喝酒,别有情趣。
赵凌在桂园徘徊了一会儿,饶过垂花门往北走去。不知绕了多久,朱漆廊庑下,他和林玉兰不期而遇。
“哎呀!”林玉兰羞涩的抬袖遮脸,佯装要逃,赵凌心下冷笑:这惺惺作态的模样,与前生一模一样呢!
他叫住她:“四姑娘何故在此?”
大红灯笼映照在她脸上,更添殷红:“往桂园送一坛子桂花酒,没想到和殿下偶遇了。”
她闪了闪身,露出身后抱着酒坛子的婢女来,心下却纳闷:往常太子惯会柔情蜜意的唤她“玉兰”,怎么今儿称呼如此生分?
赵凌道:“这并不是通往桂园的路,四姑娘在府中住了这么久,竟没有孤熟悉吗?”
饶是林玉兰再迟钝也听出了赵凌语气中的疏离冷淡,女儿家为见情郎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不可能不懂。
她尴尬的勾起笑,温柔道:“是呢,不知不觉就绕到这里来了。打扰了殿下,还望见谅。”
她返身告辞,赵凌却在她停留的地上看到了一放绢帕,前生他心中窃喜,将这块帕子收入了袖笼之中。现在的他再不是之前那个毫无戒心的人了,他吩咐泉安:“这帕子拿去给葛太医瞧瞧。”
泉安见他仍旧往北走,提醒道:“殿下,要开席了。”
“唔。”他应了一声,将想见林青梅的心思暂时压下。
桂园之中,尚书府别具心思的在桂树之上缠了红绸,将一盏盏的小灯笼悬挂在上面,灯火荧煌,与席间灯台上下相照。赵凌到时,大家已经开始行酒令,他看了看面前的酒樽,想起前生的赏桂宴上,素来海量的他只喝了三杯便头脑昏沉,继而闯进了林青梅的闺房。
他看着杯中澄净的酒浆,轻嗤一声,泼在了地上。
酒宴开后,林玉兰只喝了几杯便借故离席,寻到了赵凌案前。
“殿下。”她见赵凌的酒杯空空如也,执酒壶为他斟酒,赵凌冷眼看着,就在她倾倒酒壶的那一刻盖住了酒杯。
“孤喝多了。”
林玉兰心中有些恼:早不说晚不说,就在她倒酒的那一刻才拒绝,这是明摆着捉弄她!
然而她面上却不显,温柔的笑着:“殿下可要去稍间休息?”
“不必。”
林玉兰的表情噎住了:今日的太子太反常了,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可亲。难道是她和母亲的计划被他知晓了?
赵凌起身道:“孤去醒醒酒。”
林玉兰不敢拦,他不紧不慢的往内院走去,桂花的甜香弥漫在府中,他细细嗅着,试图找出前生那缕暗香来。
前生他喝醉后,一股奇异暗香指引着他往林青梅的闺房走去,这股暗香令他热燥难耐。可是现下他闻了许久,并没有那股暗香。
没有暗香的指引,他居然不知道林青梅的闺房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