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沿着走廊没走几步,他就看见顾铭了。
顾铭一个人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脸朝窗外站着。
周喻突然就挺忐忑,他自我感觉刚唱得不错,但没想到顾铭会中途直接离开。
能唱一次顾铭写的歌,是他期待了整整七年的事儿。
就他拿到小样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觉得整个人生像圆满了。
顾铭这人平时看着冷冷的,嘴也毒,但写的歌却有种特别温柔的味道。
飞国外的那一周,周喻每天都循环听顾铭弹唱的小样,以至于后来适应了很久,才让自己唱出来的不全是顾铭的风格和影子。
“顾顾。”周喻隔了挺久,才喊他。
顾铭顿了会儿,回头,“…录完了?”
“还没呢。”周喻朝他走过去,顾铭主动给他让开一半位置。
“那不接着录吗?”顾铭没看他。
“我看你出来了…”周喻说,“顾顾,我是不唱砸了?”
“没,你唱得…超乎想象的好。”顾铭往外看,外头就是层层叠叠的建筑,能在缝隙里看见点儿淡白色的天空,“我就是尿没憋住,出来上厕所了。”
周喻顿时就笑,稍微松了口气,“哎,咋还把你唱尿了?”
“出门水喝多了。”顾铭终于转过头,这口窗子不大,周喻就站在离他特别近的地方。
所以他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周喻的眼睛。
在有光亮的地方看颜色不黑,更像是树木一样的深棕色。
顾铭就单为这事儿愣了愣神,最后反应过来:“你今天穿的什么?粉得像个小学生。”
“不帅吗?”周喻闻言张开手臂,粉色卫衣特宽松,不知道究竟是衣服大还是周喻瘦,“唱顾顾写的粉颜色的歌,当然得穿粉颜色的衣服。”
“别再强调粉颜色了,这歌就是个意外。”顾铭叹口气。
“写的是我们一块儿看的那个吗?”周喻突然还挺高兴,“就服务站那个粉的太阳。”
“啊,”顾铭老实认了,“就只是做个灵感,跟歌词没半毛钱关系。”
“你特地否认啥,我又没说什么。”周喻觉得好笑。
“我就随便说说,你笑啥。”顾铭站直身子,问:“你后半段什么时候录?我没准儿来不了。”
“为啥?”周喻问。
“我发小结婚,就叫付堰的那个。”顾铭说,“我可能离开这儿几天。”
“他结婚?”周喻就跟顾铭最开始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一样震惊。
“嗯,没看出来吧。”顾铭扬了扬眉。
“没,也正常。”周喻说,“这岁数结婚的不少,你去几天?”
“不知道,四五天吧,待不长。”顾铭说。
“挺长了。”周喻看着他,“他在哪儿结婚?跟你家是不在一片?那你回家吗?”
“不回。”顾铭皱眉,“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舍不得你啊。”周喻笑,“万一你回去发现自己想家了,就不回来了呢。”
“神经。”顾铭没理他,慢慢朝走廊另一头走。
四年没回去过了,他都不知道那儿还算不算家。
-
付堰婚礼定在四月十六,不用说肯定是个黄道吉日。
这辈人不大信这个,但上辈人还是喜欢翻黄历,上年纪以后更容易信命。
顾铭挺后悔买十五号一早的机票,他住的地方离机场不近,天没亮就得下楼打车。
现在他虽然领拾光的薪水,但还不算特别富有,大早上机票便宜些儿,他就订的早上。
哈欠打得他都看不清登机牌,上飞机就塞上耳机,估摸着付堰肯定还在梦里。
这趟稍微往南飞,两个多小时不长不短,用来干什么都不合适。
挺茫然的,可能太久没回来过,他一直有种离这城市特别远的错觉。
结果都没干什么,飞机就着陆了。
顾铭没带什么,就背个包,走在机场过分密集的人群里。
“铭哥!”远远竟然听见了付堰的声音。
实在很感动,这才十点来钟,付堰就起床来接他了。
顾铭往前走,一眼看清楚付堰那颗脑袋,就乐了。
“哎我操。”顾铭都没忍住笑,“这哪位师傅的手艺啊,村口五块钱剪的吧。”
“甭提,这就是我妈的审美。”付堰摸摸脑袋,他现在就顶着个劳改犯似的短寸,“你他妈真是好兄弟,一上来就看头。”
“不然脸能看吗?”顾铭一脸平静。
“我去。”付堰骂了声,“走走,现在就开车带你去看看眼科。”
顾铭笑,跟着他出去,付堰今天开的车特别低调,和他的短寸能喜结连理。
“嫂子呢?”顾铭上车问。
“睡觉。”付堰说,“她说明天得应酬,今天先补一天觉。”
“噢。”顾铭应了声。
“先带你…去酒店。”付堰将车开出去,“你真不考虑回家?”
“不。”顾铭将包儿卸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你妈应该挺想你。”付堰叹口气,“你跟你爸吵,你妈夹中间两头不是人。”
顾铭没说话,他离家这些年不是没跟赵晓芸见过面,赵晓芸确实惦记儿子,但也只是劝他“跟爸爸认个错”。
然而问题不是靠简单认个错就能解决的。
“今晚,咱们四处转转喝喝小酒怎样。”付堰说。
“就我们俩?”顾铭问。
“嗯,纪念一下我最后的单身之夜。”付堰笑出声来,脸上表情挺贱,“哎呀顾总,小付终究是要永远失去你了。”
“滚吧,”要不是付堰开车,顾铭就一手呼上他脑袋了,“我看你笑得像个傻子。”
-
付堰亲自刷卡,带顾铭入住了近两年来住过的最豪华的酒店。
完了他去找未婚妻腻歪,顾铭补觉,酒店的床他不认得,废了好大劲儿才睡着。
醒的时候看见周喻给自己发过微信,问他到了没有。
顾铭窝床上回复:早到了,刚补个觉。
周喻消息秒回:我在等公演,蹲后台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