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秦芝芝接受不了父亲的离世,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哭了好久。
姐姐秦楚楚内心的那一瞬间,一下就空洞了很多,她也接受不了,即便父亲这两年对她们的打骂如家常便饭,但也止不住亲情对她的拉扯,她能够做出最大的反抗也仅仅是带着妹妹离家出走,她是一点都不敢伤害父亲,哪怕打一下。
姐姐秦楚楚红着眼蹲着妹妹身旁,她看着父亲的微微张嘴的脸庞,神情略有惊恐,秦楚楚就回想起父亲被那么多人追打的样子,她心痛又伤心,却完全没有了昨天要让父亲赌气,要父亲一棍打死自己的憎恨,一点也没有。
更何况总是性子柔弱的妹妹。
大概就是因为父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秦楚楚也就不愿意斗气了。
那位身手如天上神仙的大哥从远处跳跃而来,落身在了街边,还在等待总捕头回来的一队衙役,面面相觑。对这样一位男青年的他们,其中有一名衙役问道“敢问少侠,沈总捕领队的缉拿队,进展如何”
凌元道“那洞火真人已被当场擒获,沈捕头与其余两队,现在在盘查天涯赌馆,相信用不了多久,府衙里的监牢就会挤满牢犯。”
那衙役点头,抱拳与凌元辞别,随后一队人将蹲在街角的七名打手通通拉扯起身,准备押往府衙。
凌元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们的知县大人是不是做事不怎么牢靠”
这样如傻子的问话,实在不该,那衙役将此视为挑衅,他明确说道“帝国命官,不能由你随意捏造,少侠不要胡乱说话,以免招来牢狱之灾。”
凌元将这样的心路回转记下,就他这样平白无故的身份,的确让人很不爽,就眼前的衙役大哥,对他已是客气。
那名府衙与姐们俩说道“两位小姑娘,令尊的尸首,需要带回衙门。明日午时需要一位亲人来府衙做口供,不过按照府衙的结案时间,大概三天后可以带回你们父亲的尸首,到时还需要两位叫上家里的大人再来一趟。”
秦楚楚心情沉重,妹妹哭得满脸泪水,那位衙役大哥蹲下身,与秦芝芝提醒道“小姑娘,官府办事,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公道,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可这办事流程还是要走的,希望你能让一下,我们需要带回去着手立案稿本。”
秦楚楚懂事,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妹妹,妹妹便紧紧地将她抱住,嘤嘤哭泣道“姐姐,天底下就剩我们了,爹娘都走了。”
姐姐轻轻拍抚妹妹后背,她重重点头,叫妹妹别怕。
七名打手被两名衙役押往府衙,那位与凌元搭话的衙役大哥将秦楚楚用的木板借来,将男子的尸体抬起,与同僚一起,跟在了前头的大部队后面。
凌元瞧见了地上有姐们俩的继续讨口的痕迹,那破碎的瓷碗,散落在地的铜板,随后问道“昨天给了你们俩一些钱,今天怎么又出来要钱了钱弄丢了还是被抢了”
秦芝芝将来埋在姐姐肩头,姐姐秦楚楚十分抱歉道“昨日赌馆的人上家里来要钱,我爹被他们打了,妹妹就把钱都给他们了。”
凌元尚且不了解赌钱能将人害得家破人亡,他并没有着重想到姐们俩的父亲毒瘾之大,是整件事的结症所在,心中倒是将矛头全都对准了天涯赌馆。
凌元手伸进怀里的动作,秦楚楚赶忙制止道“大哥我跟妹妹不要你的钱,我想带着妹妹跟着你,可以吗将来有机会能教我三拳两脚就最好不过了。”
秦楚楚也知道自己硬往别人身上黏是多么下贱的行为,但她根本顾不上面子。
凌元摇了摇头,他仍是拿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秦楚楚。这丫头才多大呢,就想着打架,凌元说道“我还赶着去送药,你们姐妹俩年纪还小,丧事什么的该弄的就弄,我送了药就回来,几个时辰一天不到,最迟明天清晨的样子,你们家住在哪儿里,我回来好找你们。”
大哥只是摇头,估计大哥回来也只是再做安顿,说不定真要给她还有妹妹找一家武馆练武。
然而具体是什么,秦楚楚又不敢再问,怕招人烦,她指了指身后的巷弄,说道“就在这后面,巷尾最后的一间房门。”
凌元点头,为求不引人瞩目,他离开了秦楚楚姐们,是一步步走到城外的山里里,才开始高高跃起,破空而去,虽然一步跳跃只有一百五十丈远,但速度已算奇快了。
两千五百里之外的山林间,偶有鸟儿一飞而起,带动的树梢轻轻晃动,山林鸟鸣空灵幽幽,周边还有一处三丈小瀑,最终形成了小谭。
数十米开外的地儿,就是老道人师徒的暂时休憩之地,单璠日夜照顾师兄陈雍庭已有三日,期间偶尔瞌睡一会儿,但她也都不怎么放松,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单璠就给惊醒,连老道人都佩服徒儿对雍庭的体贴入微。
猴子巴布整日在山林里上蹿下跳,方圆十里,哪里又什么果树,哪里有什么野兽,都已被它给圈定。特别是那容易攻击人的野兽,猴子巴布的一泡尿而画成的圈地,就像牢房一样困得野兽们不敢越出雷池半步。这样的强权最后惹得野兽们震天长啸,巴布不理解反而变本加厉,吓到了小祖宗可是要杀头的,于是它又给野兽们尿了一个更小的圈,敢出来就得吃上它一拳。不过巴布觉着自己挺厚道的,一亩地领地不大不小,给它们磨磨性子,也不错。
那根千年人参被单璠分解了好几份,口含的,碾磨的,炖肉滋补的,甚至外敷的她都给师兄整了一套出来。因为实在太多,单璠顺带还给师傅老人家做了一些,她要师傅与师兄同食,说巴大爷告诉她的秘诀,对身体好。
老道人因被异火淬过体,这段日子好酒喝不断,却从不酗酒,这是在收了单璠做徒弟的第一大好处显现出来的。所以老道人觉得自己身体还扛得住这么汹涌的滋补,便也受下来了,以免辜负了徒儿的一片心意。
陈雍庭在今日午时才醒来,距离师傅的判断,整整晚了两天半的时间,这也正是师妹单璠不眠不休都要坚持下来做的事,她生怕师兄一睡就这么睡下去了,那她还不得找凌元拼命
正巧猴子巴布摘了野果回来,它第一个感知到帐篷内的动静,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单璠正在烧水,准备再给师兄擦一擦身子,这两天师兄梦中出汗厉害,她已在前晚给师兄擦过了。
得到巴大爷的提醒,单璠手里的帕子还未挤干水分,就赶忙进去帐篷里。借着那颗夜明珠的光亮,瞧见了师兄微微睁开的双眼,单璠瘪着嘴说道“师兄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小璠有多想你啊”
陈雍庭躺在师妹软软的地铺上,最后有些艰难地笑道“师兄没事的,殿下的那一招,可真是厉害,我这是睡了多久”
单璠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着师兄的脖颈,她埋怨道“给师兄吃了千年大人参,师傅说你一天就能醒来的,这都第三天了,师兄你才醒,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准备吓唬我的”
陈雍庭微微一笑,他想抬起手来自己擦,牵一发动全身的效果立马在他脸上显现,陈雍庭几近扭曲的脸庞,吓得单璠立马将他手放原位。
好一会儿陈雍庭才缓过劲儿来,他说道“殿下呢”
单璠越想越气“凌元去崄巇山拿药了,师兄你别怕,有苍灵门门主爷爷炼制的丹药,保证丹药到,师兄就能蹦蹦跳跳的。”
陈雍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一不小心牵扯体内的拳劲,他感受得真切实意,吓得他不敢动弹,只得禁锢全身“殿下打入我体内的那道劲儿还在诶,这丹药到了的话,可那拳劲依旧,这该如何是好”
单璠奇怪道“不会吧,这都三天多了,还在”
单璠扯着嗓子朝外头喊道“巴大爷,你进来瞅瞅啊,师兄体内的拳劲还在,这该怎么办啊,你能不能拿掉”
巴布一蹦一跳的进了帐篷,它对此说道“要是剑意刀气入体,本大爷还能有些办法,这是着拳劲一流,不是本大爷的专项,反正人醒了,等丹药到了,拼着药劲儿还在的时候,可以尝试起身消耗拳劲。”
单璠听得明白,她捻了捻师兄肩上的被角,“师兄啊,凌元这小子自己的拳劲只能放不能收,目前咱们也就只有这样了。”
陈雍庭没见过会说话的猴子,也没听过猴子口中类似一边喝毒药一边吃解药的法子,不过是师妹赞同的注意,陈雍庭便一点也不担心了。
单璠问道“师兄你饿吗,这几天我就只喂你喝了点人参炖的汤水,要不我去做点饭菜来,你有想吃的”
陈雍庭脑袋动不了,眼睛看着师妹说道“这么说真是很饿了,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小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单璠愉快地起身,走出了帐篷,等单璠做好一大碗吃食再进帐篷时,师兄的脸色明显有些异样。
单璠连忙将碗筷放在一旁,坐在师兄身旁,问道“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沉睡了三天多的时间,陈雍庭的身体在经过半个时辰的缓和后,周身触感全都恢复,他能够微微动摇脑袋,随后问道“我怎么感觉我什么都没穿”
单璠脸色稍作舒展,她又重新拿过碗筷,埋着头替师兄搅拌着她精心炮制的营养餐,嗓音略显羞涩道“我看师兄梦里经常出汗,久了身子可是会发愁的,所以师妹就替师兄擦了擦身子。”
然后陈雍庭瞪大了眼睛,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等到单璠将一筷子的吃食递到陈雍庭嘴前,师兄却是闭口不吃,单璠一愣,随后嘟囔着嘴问道“师兄是不是怪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做那个事”
陈雍庭索性闭着眼不理单璠了,这是明摆着的事,作为师兄的陈雍庭一点风范全都没了,他的确生了闷气。
单璠道“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小璠这么喜欢师兄,替你擦擦身子,也是应该的,要是别人求着我,我都嫌恶心呢。”
以前单璠趁陈雍庭不注意用嘴偷袭他的脸,陈雍庭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就是在助长单璠,如今师妹大摇大摆地替他做了娘子才能做的事,陈雍庭心头好重的愧疚。
他是对不起师傅,又对不起单二爷,更对不起单璠外婆赠与他的那一盒金粉。
单璠轻轻戳了戳师兄的肩头,疼得师兄龇牙咧嘴,她便不敢再造次。
陈雍庭脑回路将过去的种种一切都想了一个遍,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好度,他也有没做好的地方,于是他张开了嘴,说道“我好饿,小璠喂我吃一些吧。”
单璠不知道师兄是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开了窍,总之她开心得很,拿着碗筷的手都酸了也不觉得累,她裹了一块肉饭皆有的菜叶儿,送进了师兄的嘴里。
结果师兄咬合力根本用不了劲,陈雍庭给堵得气短,好在单璠用手连忙将吃食从师兄嘴里给扣了出来,动作虽然略显粗鲁毫无大家闺秀之态,但总算将师兄的命再一次从阎王那儿拉了回来。
单璠成功以后就不停的笑,师兄陈雍庭也再一次劫后余生,他就感受着有危险的地方,师妹跟殿下就是最安全的,没有危险的地儿,师妹跟殿下就比较危险了。
午后的阳光在摇曳的树林间如梦如影,是猴子巴布最喜欢这样的时光,之所以驻地会远离小谭,是因为小瀑布的落水声可能会影响到师兄休息,有远见的单璠自己对自己还挺得意。
这样的温煦日头,师傅他老人家跟巴布有着一样的感觉,但表现出来的方式各不一样。巴布喜欢这山林间继续寻找可以咀嚼的东西,老道人则是喜欢卧在干燥的枯草堆里,安安静静地打个盹儿。
陈雍庭有个念头,与师妹说道“体内的拳劲虽多,但这几日的睡觉,身体也熟悉了些,我想试着能不能起来走两步。”
单璠对此没意见,只要师兄觉着成,那就没问题。
师妹替师兄掀开了单薄的被单,尚且还穿有一条灰色短裤的陈雍庭艰难起身,疼得他是烧心又烧肺,就差哭爹喊娘了。
树荫里,陈雍庭在师妹的搀扶下,正在尝试着走路。
殿下的拳劲对陈雍庭来说真是可怕至极,他每走一步,全身便动荡不安,特别是胸口的肌肉,颤动的异样感是陈雍庭这辈子头一回见,就好比有一把刀子在他胸口来回摩擦。
单璠瞧着师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额头上的布满了细密汗水,单璠正想替师兄拭去,就在她抬手之时,师兄已经先她一步抬手擦掉。
就这么一个动作,登时疼得陈雍庭龇牙咧嘴。
单璠心中略有小心思,觉着是师兄故意先她一步,但单璠没证据,想生气也来,何况也不敢生气。
凌元的身影突然落身在帐篷旁处,单璠回首望去,坐在地上吃水果的猴子巴布,第一个认出凌元就是当初害得小主人病变的凶手,口中嘶嘶叫阵,顿时朝他做凶狠状。
单璠喊道“巴布别这么没礼貌。”
巴大爷怀疑自己听错了,立马禁声,随后瞧见凌元将一只子交给小主人,他说道“我这么快跑个来回,小璠你都不惊讶”
单璠憋了凌元一眼,说道“肯定是你去的路上强行破了禁制,然后要死不活的赶到了苍灵门,不仅吃下了天道者林爷爷的丹药,还借那位林爷爷的手,彻底解除了体内的禁制,是也不是不过你想要本小姐夸奖,那可没门,你还不如找小医女去。”
凌元自行过滤掉张莎,点头道“不错,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单璠有些狐疑,凌元体内周转运行的就是如此,他体内目前被道教经典禁制压制住的窍穴通通大开,而且体内还有一道宛如游龙的卫士,正在巡视凌元周身各大窍穴以及脉络。
一清二楚的单璠不跟凌元废话,转身走向师兄,倒了一枚丹药让师兄当场服下。
凌元在陈雍庭服下丹药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嘲道“怎么,你不闻闻这丹药有没有剧毒,就给陈兄服下”
陈雍庭听得糊涂,他服下明清丹后,体内被拳劲所绞坏的伤势立马通明,他感受着如小蝌蚪一般的拳劲被他的意识团团包围,耗掉它等同一碗茶的功夫。
陈雍庭笑着说道“殿下怎么可能会毒害我呢,殿下误会师妹了。”
这样的一句话,说得陈雍庭自己都有些打脑壳,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就是有些不对。
凌元做无奈状,他说道“陈兄,你们休息过后是继续赶路游山玩水,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
陈雍庭与单璠第一个意识到凌元是打算与他们辞别了,陈雍庭道“我都没个注意,一切都是小璠跟师傅定夺。”
单璠则反问道“你要走了”
凌元道“来往的路上救下了两名女童,跟她们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需要再回去解决她们最基本的生活问题,我倒是想着弄完了再跟上来,所以”
单璠听得仔细,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补充说道“我们会沿着山水城、清贵城、牧良城的方向走,期间大概有二十天的时间会逗留城中,你多久能赶回来,要是时间太久,我们就在牧良城等你便是。”
就知道单璠这妮子还是舍不得自己,凌元嘿嘿一笑,身形拔地而起。
“两三天就能回来,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单璠又突然看不惯凌元这般帅帅的劲儿了,已经十分程度上的威胁到她的师兄,她朝凌元远去的身影做了个鬼脸,巴不得凌元跟不上来她们,在她们屁股后头哭着嚷嚷着撵路才好。
至甲城,黄昏时分。
因为妹妹实在放心不下父亲的遗体,一些个祭祀的规矩姐妹俩多少懂一些,于是在征得姐姐的同意,妹妹只身一人带上香烛纸钱去了府衙。
也正是在妹妹去的路上,知县大人需要秦家人的口供,专门派人去叫人,俩队人马正好在街上遇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幕刚刚降临,等凌元在回到至甲城后,夏日的瓢泼大雨第一次洗礼了整座城镇。
凌元之乎者也多少读过一些,两个丫头这么晚本就不应该去打扰,然而这两次的相遇,凌元内心又很不放心,于是他在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跟掌柜的买了一把未开封的油纸伞,出门去了。
大雨倾盆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大豆一般的雨水击打在城镇的屋瓦上,雨声叮叮作响。
街上的药铺在送走最后一名抓药的客人,贺掌柜便打算打烊歇业,然而他却见到小七伙计冒着大雨跑回了药铺。
贺掌柜见小七成了落汤鸡,打趣道“你这小子,躲雨也不是你这样躲的,雨下大了你不该找个屋檐难不成跑回来跟掌柜的我拿伞吗赶快去后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别感冒了,明天药铺还有的你忙。”
伙计小七跑得气喘吁吁,他没去换衣裳,而是跟贺老板说道“掌柜的,咱们后边的秦芝芝,在街上被府衙的人带走了。”
贺掌柜看了小七一眼,道“你跟我说这个作甚,秦家人现在主事的大人没了,府衙带回去问话,也是官司流程,别告诉我你跑回来就为的跟我说这个”
小七脸色担心道“可哪里有晚上还问话的,不是都该白天做事咱们的县太爷掌柜的你还不清楚,办案断案糊涂,往自己腰包抓钱那可是一等的高手。”
贺掌柜在算今日的账目,听到小七胡言乱语,他抓起手边的一团废纸就扔了过去,批评道“你不要做长工,掌柜的我还要养家糊口呢,别乱说话。”
小七急得是焦头烂额,他的设想有根有据,不是胡编乱造,虽然县官大人在街上当众说自己官帽子不保的那一段,已在至甲城内外传开了。可万一他这是奋发图强,打算励精图治好好修缮仕途,可小七仍是不信任这个空袋子县官大人。
贺掌柜也是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小七说得不无道理,他停下手中的工作,问道“秦楚楚姐们都被带走了”
伙计小七摇摇头,“没有,就秦芝芝一人被衙役带走了,而且掌柜的我跟你说,那衙役我瞧着就不像是好人,这天都黑了府衙还这么勤快,我根本就不”
掌柜略带焦急的步伐从柜台绕了出来,他拿上倒放在角落的蓑衣,跟小七说道“我去后头找秦楚楚问问情况,你先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我回来叫你,快”
小七听了吩咐,立马走向后方的小院,他撩开帘布,去了专属于自己的杂物间换衣裳。
贺掌柜简单地披上蓑衣,冒着大雨来到了巷尾,周围雨声太大,天上又是雷声阵阵,他使劲敲门许久,才见到秦楚楚头上顶着一只脸盆开了木门。
贺掌柜道“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我是前边药铺的贺掌柜。”
外头雨大,也不好说话,秦楚楚还是邀请了贺掌柜进到小厅。
小厅空间不大,秦楚楚将脸盆放在墙角,挪了一根长条板凳给贺掌柜坐,贺掌柜道了一声谢,坐下后直接问道“你妹妹秦芝芝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秦楚楚给贺掌柜倒了一杯热水,说道“妹妹去府衙给父亲烧纸钱了,她怕父亲在下头没钱用”
贺掌柜犯嘀咕,这跟小七说的对不上嘛。
秦楚楚见贺掌柜陷入深思,她轻声问道“不知道贺掌柜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
贺掌柜便直言道“小七,就是我的那个伙计,在回家的路上瞅见府衙的人带走了你妹妹,说是录口供,就过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秦楚楚的心思远没有人精贺掌柜来得深妙,她摇头道“不会啊,那位捕快大叔不是说明天午时去府衙录口供吗。”
贺掌柜从一开始都尽可能地不表现出自己对府衙的怀疑,直到秦楚楚这话一出,贺掌柜惊得从长凳上站起身来,动作太大,长凳向后翻倒。
一道闪电从上空云雷边缘劈过,随后又有一道闪光过后的沉闷雷响,震耳欲聋。
秦楚楚微微皱眉“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贺掌柜稳定住心绪,他与秦楚楚说道“这样,我是不受这件案子牵扯的人,这会儿我去府衙看看情况,你在家里守着哪里也不要去,待会儿谁来了也不要开门,除了我,知道吗”
秦楚楚的心紧了紧,经贺掌柜这么一说,她也很担心妹妹的安危,她连忙去了厨房拿了一把有些破洞的油纸伞,看样子是要去府衙了。
贺掌柜拦住了秦楚楚,他劝说道“这件事儿还没个明面上的由头,你是小孩子,跟我去了也于事无补,何况还容易露出马脚,万一他们关押了你妹妹,就等你上门呢”
经过自己的推敲,贺掌柜心中又开始担心带着秦楚楚去,自己也会被牵涉其中,到时本可一个人去全身而退的他,那就真是太倒霉了。
秦楚楚目光闪烁,她淡淡说道“他们要是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我就一头撞死在他们大门口。”
贺老板则严厉道“这事儿就我一个人去,今天天涯赌馆的那么多人都被一锅端了,这座城镇在下午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变了天。我去也好跟他们打圆场,也不一定了解到最真实的,倘若是针对你们姐妹的,你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秦楚楚依旧摇头,她又去了一趟厨房,家里的菜刀被府衙收去做了证物,她索性拿着一把钝得不能再钝的柴刀别在腰间,又提着一只灯笼,与小厅内的贺掌柜说道“谢谢贺老板带话,楚楚一个人去便是,我不能连累了药铺。”
贺掌柜久久无言,他是真的怕了,就站在小厅脚如铅灌动弹不得,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秦楚楚打着一把漏水的油纸伞,打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也就是在秦楚楚开门的瞬间,她用灯笼照明前方,瞧见了门口有一把不知谁人落下的崭新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