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五百年前,那会儿的单修跟卫羽邻都是天之骄子,不光有他们为了家族荣誉,打压了道灵界当时的所有帝国。其实在暗中,道家于四百多年前也被天上仙人几乎同时镇压,各个分派的道教几乎都灭亡了,道主转世如今都不知真身在何方。
唯一剩下来的臭皮匠老道人,运气似乎真的很不错,一连能收到啥也不懂只为赚钱、且与他生死与用的傻小子陈雍庭,还收了无论道法还是灵力,前途都无可限量的单璠。
如今三人身旁多了一位直接越过近甲境的帝国皇子,于这般的修道天才,只能是而立道者的前三甲能与之媲美,即使凌元的天赋比起徒弟单璠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老道人依旧是不敢有一点都收他为徒的念想。
纯粹的僵尸体质已被摒弃三界之外,将来凌元的造化是好是坏,都不是一个定数,老道人不想再将他们这一门派的独苗苗给牵扯进去。
不过在凌元那晚用一张万鬼临身符除掉了一头精魅,其实是老道人私底下为他把了一下关。
道法五行,以雷法最为杀伐果决,这万鬼临身符亦是偏支末流,但若是老道人不暗中替凌元把控,凌元在催动灵力那会儿尸气外泄,只会引起万鬼临身符对其的反噬,根本还轮不到凌元来除魔卫道。
今日艳阳高照,节气虽未入下,不过这样的气候,已是夏天了。
凌元跟单璠师徒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单璠很怕被晒黑,小时候就被单京叔叔取笑过小黑炭这样的绰号,那会儿单璠哭着鼻子跟轩哥告状,想让轩哥替他出口气,结果谭轩不但没替她去找单京理论,还很认同单京小黑炭这样的说辞。
自那以后,单璠就有了心理阴影,只要是有太阳的地方,她都会尽量避着。
身后师兄很及时地递来了一顶荷花帽,单璠拿在手中,瞧着很喜欢,她问道“师兄啊,现在荷叶都没有开呢,起码还要等半个多月,你哪里来的荷叶,一路上我怎么都没瞧见”
陈雍庭笑着说道“路边小溪旁有一株单独的荷叶,长开得比较早,我给摘了下来,做了这顶帽子。”
单璠笑容满满,立身在师兄面前站定,问道“怎么样师兄,好看吗”
陈雍庭用手拍了拍荷叶帽,说道“好看,好看极了。”
单璠嘟囔着小嘴巴说道“我是问我好看吗”
陈雍庭咧嘴笑着点头道“好看,我师妹好看得很咧。”
单璠心满意足,追上去跟凌元炫耀自己有师兄做的一顶帽子,他没有。
凌元瞄了单璠一眼,说打死自己都不可能戴这么土的帽子,惹得单璠说他酸不溜秋的。
此时四人处在了百里之间无城镇的深山地界,山都不高,也就千丈,不过前后都是十数座,山中人烟稀少,偶尔瞧得一家有院子却没篱笆的土房子,院子里坐着一对老夫妻。
老夫妻当时正在院子里喂鸡,老头子撒小米粒,老婆婆在旁拿着簸箕,里头装有老头子要撒的小米粒,待帮完了忙,老婆婆就在一旁做针线活。
凌元跟单璠师徒没有打搅两位老人的清净生活,只在远处默默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四人绕着山脚的道路行走,突然身后头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声声沉闷杂乱无序,老道人让三个后生靠边,说道“有十几人朝咱们这边奔袭而来,咱们让过便是,小心不要被撞到了。”
三人都按照老道人的做,暂时不再行走,站在道路一旁,等着身后的拐角地方会冲出十几个骑马的人来。
马蹄声越来越重,拐角处第一个冲出来的是一名女子装扮的人,年岁不怎么大,模样倒是清爽,肤白貌美的,两鬓有青丝往后流淌,随后的便是十几个青壮男子紧跟其后。
直到这是十几人都从身边奔袭而过,凌元四人才继续赶路,但没走几步,前头有一人骑着马儿倒了回来,是一名男性青年,他勒住缰绳控制与凌元四人的距离,说道“四位朋友,看你们穿着不是本地人,应该是路过此地的人吧”
那人语速快,明显身负重任赶着复命一般,老道人率先拱手说道“没错,不知朋友有何指教”
那男青年说道“那就请诸位绕路吧,前头有大事要发生,如果诸位依旧行此道路,恐怕会被受到牵连,我家姐姐命我回来通报,还请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了。”
男青年说完,也不等老道人要问前头发生了何事,就调转马儿疾驰而去,去追前方的先头部队了。
老道人与徒儿们面面相觑,他一个老人家是有些心虚的,但也不好开口在晚辈面前认怂,倒是陈雍庭说道“那我们还是绕一下把,免得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凌元则有多年来的脾气,他道“不碍事的陈兄弟,走其他的地方,该遇到的也会遇到,说不定我们走得慢,等撞见的时候,他们前头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呢,正巧我也想看看帝国境内,官兵管不了的地儿,还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单璠同意,拉着师兄的手臂说“师兄啊,我想去看看咧,我想看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陈雍庭犹豫,他怕惹祸上身,师妹就又说道“咱们现在地下踩着的地,全都是凌元的地头,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管的再说了,如果真要有什么大事,凌元这位地守境灵力高手,也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我们就当是游玩的,好嘛”
陈雍庭拗不过是师妹的好奇心,只好点头答应,老道人则无所谓啦,孩子们自己拿主意了,他这个师傅看来只能在节骨眼儿上挑大梁了吧。
不过从午时三刻开始,师兄陈雍庭就地起灶,着手午饭,一行人吃了陈雍庭做的可口饭菜,还喝了大碗的青菜汤,实在是美味。但单璠依旧很像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不管是帮师兄打下手做饭,还是洗碗,都特别快,就差告诉大家要快点赶路,不然看不到精彩了。
终于在天色临近黄昏时,斜上方的天空有些奇怪,除了陈雍庭以外,山间小路的凌元三人都有感应到。
单璠仰头望天,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瞧着师傅眉头也紧缩,开口问道“师傅,可有什么异样”
老道人掐指批卦,沉默不语。
凌元脸色沉稳,胸口有心颤的感觉,亦有热血在燃烧的火热情绪,他抑制住心里的期待,说道“前头有妖魔出没,陈兄弟跟老道要去瞅瞅不”
单璠不乐意,急切道“我也要去的”
凌元笑道“本殿下的意思是就我们俩去,陈兄弟跟老道在此等候,等我解决掉这头大妖,给单璠你身临其境的砥砺心境,也是对修行极好的。”
单璠转头望向师兄,陈雍庭说道“那我们还是一块儿去吧,相互有个照应,我跟师傅尽量不拖后腿。”
老道人在这节骨眼儿上依旧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点了点头,顺了两个孩子的喜好。
凌元脚下轻点,轻轻越上一棵大树顶端,他与身下的三人说道“那就麻烦单璠带着你师兄师傅来了,我先去了。”
单璠在凌元不见了的地方叫喊道“凌元,你下手慢点儿,我要看”
然后单璠就带着师兄师傅往前赶路。
这样的情绪是始于孝华山那次的异宝现世,师徒三人一眼绚丽打斗都没有瞅到,只从路过的道者那边儿听说了,那把好似女子的佩剑,让阮青海得了去,一直都是单璠的一处心头遗憾。
前方二十里地的天空,有一坨在黄昏之上的乌云,乌云表面有丝丝黑气流淌,正在蚕食日光。
天色暗得更快了,那坨乌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成了一片,笼罩了包括之前老夫妻的那处土房子的地貌。
凌元只身一人立在一根参天大树的顶端,举目凝望那一片的黑云,黑云之间已雷电滚滚,时而雷电从黑云间一闪而过,百里之内皆是阵阵雷响。
就在黑云之下,有一座乡镇,凌元有些想不明白,着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为何会突然有一座乡镇,真是不合时宜。
难道这边是大妖出现的真实目的目标九十乡镇中的百姓
乡镇之中,百姓们都以劳作完毕,就等着家里的妇人做一顿晚饭填饱肚子,谁成想晚饭没吃道,又震耳又让人真实感受到害怕的雷声就在天际炸响,好多家中孩子哇哇大哭,胆子大些的,也都扑在了大人们的怀中,才能安定下来。
雷电过后,便是大风起,风向不定,刮得山林中的树叶儿剧烈摇摆。
凌元站得高,瞧见乡镇的那条石板路上,之前的那十数人骑着马匹,他们各个神情上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迅猛,紧紧地盯着乡镇中大风刮过的一举一动。
在那条由乡间石板路延伸出的一个大坝,这里曾是白天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不过有了学塾,孩子们的地儿就挪到了学塾的院子去了。
大坝上有一小股黑色旋风傲立,旋风细长,足有百丈,像是连接到了天上的黑云。
十数马匹的领头人,那是男青年口中的姐姐,她骑马行走出来,勒住缰绳的同时,望着那个让她们好生寻找的妖魔,振声道“在下埙陨派都兰姣,你这头妖怪,可让我们好找啊。”
没有得到回应,大风起兮,暴雨骤至。
雨水淋湿了那十数人的衣裳,那些人皆是身居铠甲造饰的装备,腰间配有一长一短金刚剑,皆是恒听道者最为喜欢的利器。
都兰姣握拳振臂高呼“摆阵,围剿此邪物”
大雨滂沱中,雨水淅沥沥地打在厚实的盔甲之上,女子身后的十几人猛夹马腹的同时拔出金刚宝剑,迅猛般冲上前去,将那股像是跟天上黑云连接的旋风团团围住。
包括都兰姣在内的所有人,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埙陨派中的阵法秘诀。
顷刻间,也就是在十数人形成包夹之势时,口诀念完,阵法形成,就在这大坝之上方圆二十丈内,有莹莹光芒从地底探出。
旋风逐渐停息,有一黑袍老者站立其中,老者脸上黑色气息不断,像是久病患者,果不然,他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声音沙哑道“你埙陨派成立不到二十年,网罗了一些恒听道者,就敢来跟老夫叫板怎么不是你们的掌门到此,老夫还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皆是相谈甚欢,如今就要杀掉你们,老夫真是于心不忍。”
都兰姣手持金刚宝剑,振声道“什么一面之缘,什么相谈甚欢,狗屁不通的妖物,要不是你居心不良,修道入魔,我们会来找你麻烦今日再不将你除掉,待你吸取这座小镇百姓的神魂,恐怕你都不将我师傅放在眼里了”
有一男青年对此怒号道“姐,我们还与着妖物废话什么,直接催动阵法将他镇压,打散他的每一缕黑气,再用金刚宝剑侵蚀掉,好替咱们的小师弟报仇雪恨”
那黑袍老者嘴角挂着邪笑,伸出右手,中指一弹,一缕黑丝急速略向男青年脑门,男青年用金刚宝剑力斩而下,却是金刚宝剑被崩成两截,人也承受不住黑气携带的强大力量,被震落马下。
“小弟”
都兰姣惊怒交迸,叫喊道“诛邪”
十数把金刚宝剑泛起银光,与地面的莹莹光芒交相呼应,剑光伸长实质化,齐齐斩向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面露微笑,他曲手微微弹指,即将从他头顶斩落的剑芒,被震慑回弹,十数人皆是承受不到力道,被震得口吐鲜血,有些都兰姣的同门师兄弟道力不济的,被震落马下。
黑袍老者微微摇头,略带失望地说道“你们也不想想,被你们追踪了整整一个白天,老夫偏偏选择此地与你们交手,真是穷途末路,打算拿这些百姓与你们做最后的抵抗”
黑袍老者继而笑着说道“此地是老夫精心为你们掌门准备的礼物,知道他肯定会下定决心杀我这么一个邪魔外道,没成想让你们来,当真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娃娃,死不足惜,你们埙陨派就要后继无人啦。”
都兰姣很后悔,谁都会想不到一个人会因修了魔道而道力猛涨,而她与诸位师兄弟都是瞒着师傅出门除魔,要不是逮到了这厮的踪迹,想着要为被害死的小师弟报仇,她也不会领着众师兄弟奔袭于此。
“所有人听我命令,往不同的方向回宗门,回去禀报师傅,让他老人家为我,为小师弟,为这里的百姓报仇快走”
那男青年铁了心要跟姐姐死在一起,他侃侃杵剑站起身来,这厮的道力真是厉害,一招就将自己打的吐血,他喉头咽了几咽,沉声道“诸位师兄们走,我都兰勇留下来,跟姐姐一同拖住他”
黑袍老者摇摇头,大雨淅沥中,他的声音依旧亲耳可闻“你们谁都走不出去。”
黑袍老者两手抚掌而起,丝丝黑气顿时从地底中漫出,黑气有侵蚀人脑的作用,人类一旦感染,此生都无法正常思维,只能一辈子做疯疯癫癫之人。
奈何一瞬之间,从黑袍老者身前一丈处为中心,一股磅礴气势顿时乍泄,就在黑气侵扰人间的那一刹那,天清地明。
此时暴雨停歇,有一人青年从天而落,气势威不可当,脚下却不沾半点泥土,白靴子依旧光鲜,不过他手中捻有一道符纸,是有人从极远处骤然发至,而那中年人业已站在了自己身旁。
中年人微微一笑,望向身边的青年,赞许道“小兄弟好俊俏的技击之道,好高深的灵魂之力。”
是凌元突然访至,他抬起手来,瞧了瞧手中的符纸,再看看身边的中年儒者,问道“这道符,是阁下的”
才在乡镇落脚不到十天的栝梁生点头道“没错,正是我的,没成想被你给截了下来。”
凌元沉默不言,单璠跟陈兄弟这番算是要见找亲人了。
凌元嘴角抹过一些微笑,转身于那黑袍老者问道“刚刚我瞧见老头儿,你要这座乡镇的百姓的性命,你可知罪”
那黑袍老者猛然往后撤了一大步,狞笑道“成天都跟一群小孩玩耍也太没意思了,能碰到此生的最强敌手,才是老夫的追求,知罪不知罪无妨,打得过老夫再说吧”
黑袍老者手掌虚空一抹,一把由黑色气息铸成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黑袍老者大甩衣袖,脚踩罡步,长剑舞得虎虎生威。
天上的一片黑云,雷电交加的更为急骤,栝梁生袖中露出一符纸,被他两指捻住,若是身旁的青年人不够力,他再接力也不迟。
黑袍老者猛然间举剑指天,天上黑云翻滚阵阵,有实质雷云形成,雷云翻转不定,下一刻奔袭而下,朝着黑袍老者的长剑而来。
这一步似曾相识,两年前阮青海问剑大叔,那会儿的雷云可比这一块大太多了。
凌元嘴角不屑,脚下发力,突然之间出现在黑袍老者面前,一肘子将他打得后槽牙掉了三颗,随后那道闪电正好落下,被凌元已擎身手指紧紧拿捏住,一个后仰振臂,凌元将实质化的云雷又给扔了回去。
在夹杂着凌元一身灵力的云雷返回途中,突然炸裂,那一片的云雷碎成细碎,凌元转头望向儒生,儒生微笑捻符,手指一弹,将符纸弹入天上云雷之中。最终细碎得分散于天空各处的云雷,被那一张符纸炼化成青烟,转而消散于天地间。
太阳就快落山了,凌元这边战斗还未结束,火急火燎的单璠领着师傅师兄出现在石板路上,姑娘大声叫喊道“凌元,刚刚那一道返回天上的雷枪是谁给扔回去的,好帅气,不过那道符又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偷学我派的密辛的快快给本大小姐从实招来”
就刚才炼化天上云雷的符纸,属于敕神当中的一种,单璠从师父那边有过一些了解,但还没能开始正式着手。
单璠的目光越过被凌元一肘子打倒在地的黑袍老者,她想着要是凌元有这么大的天赋,那还不如跟她一道学习道法了,这般偷偷摸摸是为哪般
凌元随时注视着黑袍老者的动向,单璠这个蠢丫头轻重缓急都搞不懂,眼前是先将作妖之人解决掉才行嘛。
单璠气闷道“你都这般好的天赋了,干嘛还不跟我一起学习道法,师傅要是不收,你就是给钱也成啊,你这样偷学,让我好生瞧不起你。”
凌元眯着眼听着这丫头又发什么羊癫疯,她身后就有赶来的陈雍庭以及老道人,陈雍庭在她身后叫喊道“师妹,殿下根本就没接触过这类道法经典,你冤枉殿下了,不信不问师傅。”
单璠一愣神,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黑袍霎时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凌元欺身而上,打算着赶在他碰到单璠之前一记手刀了结他的性命。
却不料单璠手一抹,一张巨大的金色符纸瞬间护在身旁,黑袍老者双手触之,手掌与金符之间蒸汽升腾,伴随着滋滋作响的消弭声,黑袍老者被金符蚕食殆尽。
凌元因救人心切,身形趋势迅猛,根本来不及止住身形,也不小心触碰到了金符,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两手撑在巨大的金符之上,还有点弹性。
单璠手再一抹,她能有啥子法,肯定又一次冤枉了好人,随后身旁的师傅就说到“师傅除了跟小璠展示过一次,也就谁也没看过啊,那道敕神符哪里来的”
凌元这才知道了单璠这丫头又在冤枉自己,他望望不远处的儒生,说到“是那位先生的。”
单璠三人举目望去,只瞧见了一声大褂着装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但谁又知道此时栝梁生,在瞧见单璠的神技,以及听见陈雍庭对凌元的那一声殿下,内心正处天人交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