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
郑清顿时同情心泛滥,觉得自己之前那么糟糕的态度对待一个孤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但立刻,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他家祖上曾经阔过?”
萧笑摇摇头:“上溯三百年,整个青城林氏没有出过一位注册巫师。”
“那他母亲那边是大家族出身的小姐,嫁妆丰厚?”郑清继续皱眉。
“也没有。”
博士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他母亲家族的情况与父亲这边情况相当,老派巫师很讲究门当户对,除非天资横溢,否则极少有大家族与小家族联姻的……据我所知,他母亲那边情况甚至比父亲这边还要糟一些,好像已经绝嗣了。他爷爷也不善经营,只会守着祖传的几亩灵地种点草药,给他换些符纸朱砂,勉强度日。”
“那他……”
郑清刚刚开口,就被萧笑打断:“他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挖到某位大法师藏在山沟里的宝藏,更没有出门捡到西瓜大的狗头金或者被哪位传奇巫师收为门下弟子……他敢在你面前开口七十枚玉币,都是他自己挣的。”
“自己挣得?!”郑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中攥着的那只回给张季信的纸鹤险些被他重新揉成团。
所幸萧笑眼疾手快,一笔杆敲在年轻公费生的手腕上,才让那只纸鹤摆脱重新回炉的风险。可怜的小东西爬出男生拳头后,连头也不敢回,在书桌上助跑几步,跌跌撞撞扑棱到半空中,带了几分落荒之意,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郑清抱歉的看着它远去,心底的沮丧却无法跟着小鸟一起飞走。
“嗯。”
萧大博士声音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林同学是一位优秀的药剂师,去年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尸毒药剂,以毒攻毒,能极大缓解僵尸血液凝固与浑身僵硬的痼疾,让僵尸更好的掌握体内魔力,因而被月下议会的公孙氏花大价钱买了配方。据说涉及的买断费超过五百枚玉币……按照这种说法,他掏出七十枚玉币并不困难。”
郑清听着萧笑的这番解释,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羡慕?嫉妒?或者兼而有之?——想到他自己又是整天画符、又是四处‘打野’、还苦哈哈的开了一家小店,一整个学年下来都没落够五十枚玉币,而那位林炎同学只是调配出一副魔药,就轻轻松松赚了五百玉币。
落差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柠檬味儿了。
他低头,又草草批了几个‘阅’字,丢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纸鹤,才稍稍缓过劲儿,感觉自己又有勇气开口说话了。
“那他怎么忽然想买我们宥罪了?”年轻公费生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思索着:“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只是喜欢这个名字……穷人家的孩子不会这么糟蹋钱的。”
他自己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参考宥罪猎队里的某些狗大户,对普通巫师的心态把握相当准确。
“寒门出身,天赋超人,野心勃勃,同时又是阿尔法的公费生……这些条件加起来,你想到了什么?”萧笑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反而认真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沉默几秒。
“瑟普拉诺?”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麦克·金·瑟普拉诺。”
萧笑重复着那位胖巫师的全名,感慨道:“这位血友会的新任奥古斯都今年大三,而林炎今年大一……运气好的话,当瑟普拉诺离开学校的时候,林炎应该就有机会争取下一任奥古斯都的称号了。”
“而瑟普拉诺最终打败弗里德曼爵士,成为新一代奥古斯都,他组建的祥祺会以及祥祺猎队居功甚伟……我猜林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重复瑟普拉诺的道路。”
“那他完全可以自己重新组建一支猎队啊!”郑清皱起眉,对那位新生的选择仍旧有些耿耿于怀:“自己组建的猎队应该比买来的更令人信服吧。”
“除非买来的那支猎队能为他带来更多利益。”
博士打了个无声的响指,竖起一根手指:“首先,宥罪猎队虽然是全校性的猎队,但大家也公认它是一支九有学院的猎队,因为猎队主要成员都是九有人,而如果这支猎队被阿尔法的人买去,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能让那位买家在阿尔法堡大大的出一次风头。”
“其次!”
萧笑稍稍加重语气,用竖起的那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然后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你跟瑟普拉诺之间的龃龉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提最初你镇压他弟弟的事情,单单上学期你一枪将其重伤,最后在两个学院闹的沸沸扬扬,还开了一次听证会,就足以让瑟普拉诺对你产生足够的恶意。”
“当然,现在他是血友会的奥古斯都,而你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所以他大概率不会亲自对你动手。但如果某些想要讨好他的巫师‘私下里’帮他扫落你的面子,他应该会非常高兴。”
“最后,与新组建一支猎队相比,宥罪猎队还有另外一个优势……”
“能参加校猎会正式比赛?”郑清看着面前一张淡青色的信纸,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萧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不,不是我想到的。”
郑清抖了抖手上那张信纸,解释道:“是蒋玉,她在这封信里提到,成立不满一年的见习猎队只能参加新生赛,无法参与争夺校园杯。而正式猎赛所能获得的荣誉、财富以及影响力,远不是新生赛可以比拟的……所以她觉得这是林炎想买宥罪的主要原因……当然,她想的没你那么复杂。”
“除了你,也没人把这么小的事情思考的这么复杂。”
萧笑还想说些什么,嘴刚张开,就悄无声息重新闭了起来,并偷偷向郑清打了个眼色。郑清低头,一眼瞥见书桌上投下的浓重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