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里是酒馆,只卖酒。”
美尼斯的侍者拒绝回答小女妖的问题,对于那张塞到鼻子下面的画像更是看都没有看,重复着呆板而又不乏礼貌的话:“如果需要点餐,这里有菜单;您的仆人必须在门外等候,这里不欢迎祖各。”
酒馆内一片安静。
喧嚣的客人们喘着粗气,兴奋的看着对峙中的双方。郑清感觉只需要一丁点火星,整间酒馆就会被狂躁与亢奋的气息炸成碎片。
他忍不住偷觑了美尼斯的主人一眼。
酒馆老板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这场近在咫尺的暴乱不值得一提,而这间酒馆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瑟缩在椅子与地板上的祖各们颤栗着,愈发缩成一团。
小女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红芒大盛。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那个失礼小侍者的脑袋咬下来。但下一刻,郑清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老大!”
小女妖转过头,大叫一声:“他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看不起你!”
尼基塔没有立刻回答小女妖的话。
从一进门,她的目光就被餐桌上那一口口木头箱子吸引了注意力,在祖各与客人们、朱朱与店里伙计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始终在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口箱子,掐着手指,默默计算着什么。
直觉告诉她,箱子里有东西,而且正在偷窥她;但占卜的结果又告诉她,箱子里是空的。这种违反直觉的矛盾结论,让女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朱朱喊第二遍的时候,尼基塔才如梦初醒,把注意力从那些箱子上挪开了一点。
“什么?”她侧着脸问了一句。
小女妖露出一丝挫败的表情,怏怏着重复道:“他们不肯告诉我们那些家伙的下落,还想把我们赶出去。”
尼基塔猩红的眸子环视一周。
被她目光扫过的客人与侍者都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整间酒馆里原本几乎要爆炸的气氛,在这道目光下瞬息平缓了许多,仿佛火药堆被浇了一大盆冷水。
“叫你们老板出来。”女妖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位领班侍者的身上,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冷淡至极。
领班侍者咬着牙,试图反抗女妖的目光,却骇然发现浑身上下已经不听使唤。
郑清再一次悄悄看了美尼斯的主人一眼。
酒馆老板抱着胳膊,脚下不丁不八,站在他们桌前,耷拉着眼皮,似乎快要睡着了。年轻公费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开始在脑海中观想自己的符枪。
但还没等他的符枪观想出来,桌旁便突兀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幻梦境,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萧笑扶了扶眼镜,默默的看了那个嚣张的小女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的传入酒馆所有客人们的耳朵里:“两个妖魔,其中一个还上了通缉令,竟然有胆子出现在乌撒城神庙附近,追索巫师的下落……”
美尼斯酒馆的主人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抖了抖,脚底悄无声息的滑了一下,挪开位置,露出三位宥罪猎手的身影。
郑清脑海中已经观想勾勒出一半的符枪轮廓剧烈颤抖了一下,险些崩溃。蒋玉也有些惊讶萧笑的举动,但她还是握着护符,熟练的翻开了法书,警惕的看向不远处两位女妖。
朱朱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她看到了萧笑那熟悉的西瓜头与黑框眼镜。
“嚯!”
小女妖惊讶的叫了一声:“熟人耶!”
然后她的目光稍稍挪动,旋即看到郑清与蒋玉:“嚯!嚯!你们怎么都来了?我就说刚才屋子里有点熟悉的味道……你怎么长猫尾巴了?还有你,怎么长猫耳朵了?”
喵喵!
毛豆蹲在郑清脚边,凶狠的冲小女妖叫了几声。
小女妖惊喜的向后仰了仰脑袋,转头看向尼基塔,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他们就是打雷时来这里的家伙吧!你看,那条灰皮狗!”
郑清不知道‘朱思’口中‘打雷时’是什么时候,但他看着那张印象深刻的面孔上那双猩红的眸子时,心还是忍不住向更深处沉了下去。
没有见面之前,即便已经在‘真实视野’中看到了朱思的那双眼睛,他的心底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自己看花眼了,或者那个视野干脆就是幻觉呢?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那份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
“抱歉,我来晚了。”
他看着小女妖,黑色的猫尾从袍子下垂落,耷拉在地上,他的眼中充满悲伤,声音低落至极。
蒋玉一手捧着法书,一手安慰的拍了拍男巫的小臂。
尼基塔饶有兴趣的看了男巫一眼。
“你们胆子很大呀,”女妖的目光在三位年轻巫师身上略作停顿,声音有些感慨:“还记得一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在我面前发抖的模样……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
蒋玉已经听同伴们提起过这位女妖,她也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过去年那场发生在入校专机上的事故,难免有些紧张,手中法书间的魔力光芒起伏不定,处于随时会被激发的状态。
郑清稍稍收拾心情,看向尼基塔。
“你的胆子也很大,”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而又僵硬的笑容:“她是你转化的吗?……知道被联盟通缉,竟然还敢出现在猎队面前,你知道你那颗脑袋值多少钱吗?”
尼基塔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笑就立刻回答道:“尼基塔,C级通缉令目标,转化时已达注册巫师标准,邪恶爵士、大巫妖乌利希弟子,迷雾号船员,联盟确认的优先猎杀目标。价值三百玉币,以及一百猎队积分。”
女妖欣喜的拍了拍手心,撩起秀发,露出白净得、颀长的脖颈,歪着脑袋,看向几位年轻猎手:“我的脑袋就在这里,快来拿呀!”
美尼斯酒馆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几分,窃窃的低语如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响动时的声音,细密而又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