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一,从早上睁开眼,到做早课,再到上午的魔咒课、下午的符箓课,整整一天,郑清都在跟那条猫果树下的狗子斗智斗勇中度过。
而且郑清发现那条狗子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它已经学会尽可能躲避其他人的视线,单单折磨他一个人。不吵不闹,却像一块狗皮膏药,或者一道影子。
郑清感觉自己终于知道狗皮膏药这个词的由来了。
但在想到影子的一瞬间,年轻公费生突然意识到除了老姚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合适的咨询者某位曾经割过他影子的大巫师。
与老姚的真实身份相比,出身月下议会的苏施君可以算得上身家清白安全可靠了。而且鉴于她与郑清之间微妙的关系,男巫也可以酌情与其讨论部分敏感话题,不至于像他在其他教授面前那样束手束脚。
郑清不是没有考虑过科尔玛学姐。但一方面,科尔玛晋阶时日很短,在此之前只是一位四年级生,男巫很怀疑在狗子这件事上,她能提供多少帮助;另一方面,前几周连续两个周末的晚上在北区遇到袭击,让郑清对那片区域真正有了一点阴影。
一切以稳妥为上。
与萧笑在图书馆前分别后,年轻公费生便一溜烟跑去了苏施君的办公室。
正值下午时分,二维进化实验室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聚在一起开下班前的总结例会。主持会议的是苏施君的女仆长苏蔓小姐,郑清注意到苏芽竟也坐在一边旁听。
这让他很有吐槽的欲望单看苏芽那家伙耷拉着尾巴与耳朵昏昏欲睡的模样,就知道这种会议对她完全是一种折磨。不知道苏施君为什么会安排她参加这种事情。
看到郑清的身影,苏蔓抬手示意道“小姐在办公室。”
原本昏昏欲睡的苏芽顿时来了精神,软趴趴的小耳朵陡然从头发间竖了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很自觉的缩回了裙摆下。
“我去给你带路”她跳下座椅,兴致勃勃的冲男巫喊了一嗓子,试图逃离眼前这场枯燥的会议。
苏蔓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
“没人会在这里面迷路。”女仆长警告的揉了揉苏芽的头发,让她老实一点。小女仆刚刚挺起的耳朵瞬间又萎靡了下去,耷在了蓬松的发间。
郑清原本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眼角的余光却冷不丁瞥见那条灰扑扑的狗子,正藏在一颗大光球下的石台后面,悄无声息的冲他吐舌头、摇尾巴。
男巫的脸色与小女仆一样,顿时灰败了几分。
“知道了谢谢。”他草草应付着女仆长的话,迫不及待向苏施君的办公室走去。在抬脚的同时,男巫再次向那石台后看去,果不其然,狗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真的出了毛病。
苏施君的办公室距离研究员们开会的前厅并不远。
郑清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大老板正把两条腿搭在书桌上,光着脚丫,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阳光软绵绵的,落在她的身上,显出令人迷醉的色彩。
男巫眨了眨眼,顺着那截大腿向上看去,只见女巫松着领口,披散着头发,毫无形象的躺在皮椅上,怀里抱着一罐儿汽水儿与爆米花,咯吱咯吱吃的不亦乐乎。
她那比苏芽大了一圈的耳朵也耷在头发外面,比苏芽多了三倍的大尾巴则像个毛垫子一样铺在皮椅的扶手上。
走廊里的小风顺着开启的房间门欢快的溜了进来,在椅子扶手便打了个转。苏施君的尾巴尖随着风势起伏,郑清莫名想起了秋天草原上的狗尾巴草。
他真的跟狗有孽缘啊,男巫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秒钟。
苏施君嚼着的爆米花还有一点残渣留在嘴角。
郑清悄无声息的退回门外。
贴心的把门关上。
自己的眼睛确实有问题了,不知道步行街哪里卖的眼药水儿比较好。年轻公费生心底慌慌的想着。
停了片刻,他才重新想起自己的来意,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门后响起一个悦耳的、威严的声音。
郑清小心推开门,进去。
屋子里的场景与几秒钟之前截然不同皮椅扶手上那些毛茸茸的尾巴消失不见,女巫乱蓬蓬的头发也变得顺滑而有光泽,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像往常一样藏在她的发髻中,毫不起眼。
赤着的脚与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都藏在书桌后面,让人没有了眼福。汽水儿消失了,爆米花也消失了。苏施君端端正正的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捧着一本实验报告,另一手拿着一支羽毛笔,羽毛尖在她白净的脸颊蹭来蹭去。
就连屋里的阳光,与之前相比都干净利落了几分。
看到男巫进门,实验室的主人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眼
“嗯有事吗”
郑清喏喏着,目光从女巫身上扫过。她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蝙蝠衫,宽大的弧形领口露出她那漂亮的锁骨,亮的耀眼,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把她看坏;又像是多看一眼,就会暴露自己内心深处龌龊的想法。
男巫把视线向上挪了挪。
值得庆幸的是,苏施君像往日一样,脸上戴了那副宽大的红框眼镜。据说那副眼镜可以很大程度隐藏巫师的魅力,降低巫师的存在感这也正是男巫最需要的。
“我就过来看看。”男巫错开女巫严厉的目光,小声夸奖了一句“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啊。”
“谢谢。”女巫仍旧板着脸,声音中并没有听出多少愉快“虽然知道你很笨,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下漂亮的是衣服吗”
郑清终于有勇气仔细端详了几眼那件蝙蝠衫,半晌,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衣服的颜色”
冷风从身后涌过,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重重的关上。
屋子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
虽然是在夏天,郑清仍旧感到身子笼罩在一股寒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