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了,不跑了”
“跑不动了”
郑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跟在他身后的老虎破口大骂“你到底饿还是不饿让你吃你又不吃不吃就不要跟着我了野妖现在也会养活食了”
黑虎妖不会说话,只是瞪着两颗铜铃大的金红色眼睛瞅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郑清的气势就一点一点降了下来。
“其实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你晓得的,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一说一。”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着急上火的时候嘛这点你务必要理解。”
“我只是觉得,咱俩萍水相逢,虽然有缘,但人妖殊途,终归不是一路人,对吧。”
“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这样跟在我后面,让人很难办诶。”
年轻巫师嘟嘟囔囔着,颠三倒四的对面前的老虎解释着。
虎妖仍旧没有开口,只是随意的甩了甩尾巴,将它斜后方的那头死牛妖脑袋抽了个粉碎。鲜红的妖血夹杂着脑浆,仿佛雨点般砸在了草地上,勾勒出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抽象画卷。
年轻巫师立刻停止了絮叨,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但枯坐在原地又显得有些太无聊,于是他顺手揪起旁边的一株黄茅草,将茅草的嫩茎一圈一圈的绕在自己的指头上。
绕啊,绕啊。
他的目光在虎妖周围徘徊着,绕来绕去,很快便落在了那个脑袋被砸碎的牛妖尸体上。
青黑色的粗大牛角斜斜的插在草地间,上面溅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白之物,牛角根还挂着几片残破的颅骨碎片。
一颗牛妖眼珠子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正安静的躺在牛角下面的阴影中,用呆滞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年轻巫师。
“太浪费了。”
郑清在心底想着,揣测着那颗眼珠子或者牛角如果在流浪吧寄卖能赚多少金豆子。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猎手,是宥罪猎队的队长,是带领猎队在这个陌生猎场挣扎活命的巫师。
按照那个木偶人的说辞,只有一支猎队能够活着走出这个猎场。
他希望是自己的队员们。
想到宥罪的队员,他忍不住想起被狼妖吞掉的蓝雀,以及落入猴妖嘴里的萧笑,想起那座小山丘前狼藉的战场,不由伤感起来。
于是他渐渐坐不住了。
“既然还活着,总要做点什么。”他瞥了一眼虎妖,忍不住叹口气“反正难逃一死,总要死的有点价值让他们有机会多念叨我几句。”
说着,他站起身,冲虎妖吆喝了一句“你杀了那么多野妖,也不吃,都浪费掉了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黑虎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阻止的打算,而是径直啪在了原地,重新抱起一颗猴妖脑袋,继续开始玩球儿鬼知道它之前把这个脑袋藏在什么地方了
察觉到虎妖模棱两可的态度,郑清稍稍安心了一点。
他立刻从灰布袋里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以及解剖工具这是猎队赛前准备的制式装备,用来收集战利品的,每个猎手都有一套。
剔骨刀割皮切肉,骨锯用来肢解妖魔,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带着齐肘的黄鹿皮手套,防止被碎骨茬划伤、或被妖血感染。
分解之后,还要换上蚕皮手套因为后面的操作比较精细比如从眼眶里完整的扣出妖魔的眼珠子、顺着脊椎骨耐心的剥下整条整条的神经、又或者在不伤及心脏的前提下挤干心房里的每一滴妖血。
以上只是分解的工作,作为战利品的收集,还有后续工作保存。
大部分组织摘取下来之后,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浸泡到相应溶液中,防止氧化或者外部空气污染。还有个别组织,比如妖魔骨骼需要尽可能烘干,比如妖魔皮毛应该做一些初步硝制工作,还有妖血需要添加相应剂量的抗凝剂等等。
原本这是一个猎队分工协作的任务,但眼下只有郑清一个半残废劳力,所以他也就尽可能省略步骤,能做多少算多少。
比如从头到尾,他都是带着鹿皮手套工作眼球扣下来直接丢进保护液中,完全不费心清理球面杂物;妖魔神经都是顺手一剥,运气好完整剥下来,就丢进瓶子里泡起来;运气不好剥坏了,就随手丢在地上反正这个屠宰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妖。
还有骨头,满地各种各样的骨头,郑清完全没有精力耐心分拣,索性堆在一起,用粉碎符将其化作湮粉,只收集最后的骨粉这是一种市场上广受欢迎的原料,无论是配制药田使用的肥料,还是作为灵虫饲料添加剂,都不愁销路的。
怀表上的指针绕着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忙碌中,郑清很快放弃了记录时间。
直到他事先准备的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装的满满当当,灰布袋找不下更多的容器,也没有更多剩余空间的时候,他终于将这座屠宰场中目之所及的妖魔尸体都收拾干净了。
即便如此,他的脚下还堆着几捆皮料。
这是那些牛妖以及猪妖身上的背皮,被他草草剥了下来,捆做一团。这些皮料质地很好,但却又重又占空间,实在是鸡肋的很。
虎妖趴在草地里,看着忙忙碌碌的年轻巫师,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郑清扶着那几捆皮料,锤了锤酸软的双腿,抬起头,恰好看见虎妖在打哈欠,满身劳累顿时化作了一腔怒火,喷薄而出。
“小爷我在这里辛苦干活,你这头妖怪倒舒服的紧”
一时间,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抱着皮料就走向虎妖。
“既然不吃我,又不干活那就给我背着”
说着,他把捆好的牛皮重重搭在了虎妖的背上。
也许觉得有点不舒服,虎妖抖了抖肩膀,牛皮捆顺着虎背向下滑了一点点,顿时安放的更加结实了。
黑虎歪着头,挑衅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
那意思大约是这么轻,你看不起虎吗
“卧槽,你到底有什么阴谋”郑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不断崩塌“被口粮欺负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