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快步走上前。
当着程家人的面,魏元谌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一会儿跟着仵作去检查尸身。”
这是告诉程家人,她和柳苏是魏大人的人,跟着魏大人前来办案。
顾明珠低声道“大人放心,我们必定尽心尽力。”
当着他的面不再结巴的蒋姑娘,声音听起来极为悦耳,不过尽心尽力这话若是说给他听的就好了。
魏元谌转过头,目光变得更为幽深,下颌扬起,面容冷峻更露出几分威慑,向前走去,官服轻荡,浑身散发这一股寒意,程家人见状缩在旁边,不敢上前说话,顾明珠正好借着魏大人的威势,跟着一起走进去,果然没有人前来盘问他们。
跟着魏大人一起做事,这算是其中一个好处,有人在前面披荆斩棘,他们只需借势而为。
顾明珠仔细打量着程家。
程家挂起了白灯笼,家中下人素衣戴孝,院子里满是纸、香等物燃烧的味道,天已经昏暗,再加上这样浓重的气息,整个程家都被笼罩在萧索的阴霾之中,寒风吹过,站在院子里的下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袁氏的正屋中,哽咽和叫喊之声传来,是仆妇和程大老爷的妾室在哭袁氏。
“夫人,您怎么就这样走了。”
“夫人啊,您什么舍得撇下了两位小主子。”
紧接着哭声被一阵嘈杂声打断,顾明珠听得出来,那是程大老爷的声音“你还想做什么逼死了你母亲不说,还要逼死亲生父亲吗”
顾明珠向前走去,刚好看到院子里的程翌。
程翌与程大老爷面对面站立,程大老爷瞪圆了眼睛,眉毛竖起,一副恨不得将自己亲生儿子掐死在这里的气势。
程翌道“她不是我母亲,而且她也并非我逼死的,父亲说袁氏自缢的时候您不在院子里,您怎么能肯定袁氏真的是自缢而非有人加害”
“我为什么不知道”程大老爷道,“她被关在院子里自省,除了身边几个侍奉的下人,没有人进来过,而且若不是自缢,她怎么会事先将下人遣走这些我早就问过了。”
程翌接着道“父亲见到袁氏亡故,难免心中悲戚,到底会乱了方寸,查问的未必仔细,还是将这些事交给衙门去做,大家都可以安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程大老爷恨得咬牙切齿,“你就是想要让我颜面尽失,仵作前来查看,就要翻动她的尸身,难道人死了还不够,连脸面也要一并夺走吗你们怎么这样狠就算她想要害你母亲和彭良,他们两个现在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反倒是她为了名声搭上了自己一条性命,你们还觉得不够”
此时此刻的程大老爷就像一个刚刚失去正妻的鳏夫,满脸的悲戚和怒火,举止看起来没有任何可疑。
不过在此之前,顾明珠在怀柔公主府,也亲眼看到程大老爷推脱当年派人害赵氏之事,程大老爷变脸如同翻书,这人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
但程大老爷这样挺直脊背,有恃无恐地阻拦顺天府的衙差和程翌等人,倒让她觉得袁氏尸身上有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
“魏大人。”薛老通判看到魏元谌,立即迎上来。
程大老爷也抬头看去,发现魏元谌的身影,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魏元谌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眼睛深处恍若有一柄利刃,将他整个人剖开,直接看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程大老爷没想到魏元谌来得这么快,魏元谌与顺天府衙门的人不同,他不能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去施压,要说外戚,谁能大得过魏家。
魏元谌将目光从程大老爷身上挪开,看向薛老通判“可验尸了”
薛老通判道“仵作初步查验好了,正在里面写文书,应该将袁夫人的尸身和当时穿着的衣衫一起带去义庄,程大老爷却不肯答应。”
将尸身带回是因为随着查问案情,仵作对尸身还要进行复验,一直要等到案子了结,才能将尸身收殓。
程大老爷听到这话立即道“袁氏是诰命妇,岂能像寻常人那般处置。”
魏元谌舒展一下官服,淡淡地道“程大老爷说的有道理,是否袁氏的尸身不离开程家,就算保全了脸面”
程大老爷道“至少不能离开程家,否则去了义庄还不知要被如何对待。”
魏元谌道“既然这样就依程大老爷的意思。”
程大老爷心中欢喜,没想到魏元谌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魏元谌接着说话。
“让衙门的仵作和义庄看管尸身的人都到程家来,”魏元谌说着抬眼再次去看程大老爷,“程大老爷收拾出一处院子,安置衙门里的人手,袁夫人的尸身也要抬去那院子中,从现在开始程家门口需要衙差一起把守,程家的人出入都要向衙门报备。”
程大老爷瞪大眼睛“这是何意为什么要让衙差看管程家”
魏元谌淡然道“就像大老爷方才说的那样,袁氏是诰命夫人,身份贵重非同小可,袁氏突然亡故自然要小心查问,再者袁夫人的尸身是本案至关重要的证据,尸身所在的地方需要严加防护。”
程大老爷张大了嘴,想要辩驳却有不知道从何说起,没想到魏元谌三两句话,程家上下就要被看管起来。
程大老爷半晌才道“我们又非犯人,你们怎能如此”
魏元谌眯起眼睛“程大老爷放心,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不会有人将罪名压在你们头上,你们是为了袁夫人的脸面,不得不如此。”
魏元谌说完向身边看去,顾大小姐带着柳苏向袁氏自缢的屋子里走去,她的动作还是那么快。
“搬个座椅给程大老爷,”魏元谌道,“让大老爷在这里守着,也能安心。”
程大老爷皱起眉头,魏元谌这是要扣押他想到这些他抬起头向周围,袁氏身边侍奉的下人也全都站在院子中,等待府衙的盘问,程大老爷正思量要找什么借口脱身,忽然肩膀一沉,被人压在了椅子上。
程大老爷想要大声呵斥,却看见魏元谌忽然回过头“本官办案,若有人敢无端喧哗,按蔑视朝廷法度论罪。”
程大老爷手心里满是冷汗,他转头看向程翌,额头上青筋爆出,等熬过了今晚,明日早朝他就会向皇上禀告,魏元谌任意妄为,私自扣押他,请皇上为他和程家做主。
屋子里。
昏暗的灯光下,仵作正在写文书,顺天府衙的衙差看守袁氏的尸身,衙差年纪不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害怕,不敢仔细去瞧袁氏那张恐怖的脸,每次他将目光落在袁氏脸上时,总觉得袁氏那双眼睛在盯着他瞧。
衙差紧紧地咬着牙,因为紧张不禁有些失神,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度去看袁氏尸身时,就发现一个黑影离那尸身很近,头上的纱罗几乎都要落在袁氏身上。
那场面更为诡异。
衙差吓了一跳不禁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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