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气凝神,花圃间一片死寂。
一个一个抱成团的身影,脖子僵硬的扭转,颤颤兢兢的看着高岩上的身影。
“他好像是救我们”
“但这人,好像比那边的鬼还可怕。”
“怎么办要不咱们装死”
窃窃私语的小声交谈里,不过依然还是朝陆良生那边靠了靠。
弥漫雾气里,镲、锣、戏曲的声腔渐小,空荡荡的戏台,窈窕身影一挽长袖拂过血肉模糊的脸颊,只露一对染着血垢的眸子。
“先生为何要帮助这些人。”
幽幽的话语里,并没有问你是什么人一类的蠢话,对面那人群之后的身影,隐隐散发妖气,自然不可能是人,颇让女鬼感到忌惮。
颤颤兢兢缩成团的一群人,也想知道这个问题,默默的又转过头望去岩上的斗篷人。
“呵呵呵”
那斗篷遮住的阴影下,猩红一对眸子抬起,嘶哑暗沉的笑出声“老夫想救谁就谁,想杀谁就杀谁,用得着你一个小鬼来过问”
这番话令下面一群人毛都吓得立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的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众人心扑通扑通狂跳时,那边的戏台上,却是沉默了下来,莲步踏出裙摆,又像是在飘着晃动。
这次不再是幽幽的女声,变得有些尖锐。
“真以为怜花不敢”
陆良生手心的都捏出了冷汗,等着师父怎么开口回应,只要别真的要打起来才好,众人也等了片刻,却是不见那人回答。
“师父”良生小声唤了一声。
呼
呼呼
头顶传来的是轻微鼾声,陆良生心都凉了半截。
坑徒弟也不至于这样坑的啊。
这下怎么办我这点修为,一走了之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盼叔他们这么办还有这么多条人命
没办法了啊
到了这里,陆良生一咬牙,硬着头皮学着师父的语气开口。
“姑娘要杀人自然是敢的,可有句话常说冤有头债有主,这里四十多人,难道每一个都曾害过你”
话语一出口,下方的人心头松了一口气,随后,却是愣了一下,怎么不是之前那种暗沉邪气的嗓音。
就连戏台上的女鬼,眸底也露出狐疑,可对方身上邪气依旧没有消失,她从未见识过妖怪,也不想与对方厮斗,万一敌不过怎办
“先生,说得虽然有理,可这些人都是来对付我的,难道还放任他们离开”
人群之中,落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跟着转头看去陆良生如何回答。
少年开口后,心里也稍安定了些许,那女鬼至少没有直接杀过来,看得出还以周旋一下。
“姑娘,他们虽不好,也不过是平日里市集间走街串巷的泼皮无赖,混进来也只为骗吃骗吃,若真丢了性命,姑娘又和那害你之人有何区别我非鬼类,但也听闻做鬼害人太多,再无来生,姑娘,你要想清楚。”
众人连连附和的点头。
“是啊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进来骗这陈家父子的”
“你们”陈员外看着他们,气的差点一头昏过去。
那翻腾的薄雾里,女鬼凄然笑了一声“来生”
身影在戏台飘忽不定,幽幽的话语悠长、凄婉。
“我还有来生吗”
好歹稳下了女鬼的情绪,陆良生正要继续劝阻,趴在头顶的蛤蟆悠悠的醒过来,听到这番话,抢先开了口。
“屁的来生,一个小小鬼类,岂会落在老夫眼里”
陆良生当场气的差点想欺师灭祖,提醒头上的蛤蟆,小声说道“师父,我已经劝她心情快要平复”
“此等小鬼,多费什么口舌,随便打杀了便是”
那边戏台上的女鬼怔住,随即“啊”的尖叫起来,阴风大作,平缓的雾气疯狂翻涌、鼓动。
“我杀了你们”
蛤蟆蟾眼红光大盛,威严暴喝“你来啊”
陡然,打了一个酒嗝儿,趴了下来,呼呼大睡。
陆良生看着周围阴气翻涌,头皮都发麻起来,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道接下来该做出的举动,下一刻,连忙拿出之前那根蜈蚣精的触须,捏着手中,修为灌注进去。
夜空轰的打响一声惊雷。
弥漫的雾气忽然翻卷,一股妖风袭来,与对面鬼气森然对冲,夹杂中间的一拨人脸颊两边都被吹出酒窝来,却是骇然的看着那边的陆良生,一闪而过的电光,投出灰袍背后,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大影子,落在木楼的墙壁上。
白裙女鬼不敢造次,收敛了阴气,忌惮的盯着对方。
中间的人也都忐忑的等待两边。
过了好一阵,那戏台上终于了丁点声音响起,那是轻轻的笑声。
薄雾渐小了下去。
戏台上,遮掩的长袖垂落下来,露出白皙的颈项,面门的血肉模糊,在蒙蒙的薄雾里,化作一张肤白的脸颊,可惜,众人看不太清楚,依稀是好看的美人。
“呵哈哈哈”
轻柔的笑声,变成了凄美的笑,那女鬼像是哭了起来,缓缓跪在了戏台上,盯着地面,薄唇抖了几下。
“奴生在贫寒家,卖于戏班孤苦无依”
刹那间,那翻涌升腾的雾气里,陆良生、以及下方众人,恍然间,远远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又近在咫尺。
“哇哇”
寒气挤进了破旧的房屋,被新生命响亮的哭声冲淡了不少,稳婆抱着襁褓出来,邀功似的看着焦急等待门外的男人,和旁边脏兮兮的小女孩。
“恭喜恭喜,是个男娃。”
男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女孩也跟着高兴起来,拍着手跳起来要去看稳婆怀中的弟弟。
不久之后,天下起雪来。
她却是要离开家了,被父亲带着一起,出一趟远门,临走时,卧床的母亲,拉着她,流下眼泪。
摸着女孩的头哭着。
“我们家穷,你要在外面听话,要懂事。”
那天风雪很大,能冻住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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