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放开”
“哦,忘了。”
元秋踢了苏默一脚,坐回床边去。
苏默面色赧然,“对不起。”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元秋面前越来越弱。
“少废话,说阿诚的事。”元秋轻哼。
苏默便把青云传过来的消息告诉元秋。
“竟然是这样。”元秋有些意外。容岚发现尸体是假的,既如此,沐元诚一定还活着,在西辽人手中,否则对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娘要跟你爹和离。”苏默说。
这话听起来,好像苏默和元秋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娘是他娘,但爹他可不认。
元秋微叹,“娘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可能只是因为阿诚的事,或许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问题,只是没有暴露出来。我对我爹的感觉一直都不是特别好,他那人太过完美,反倒不真实。”
苏默下意识地问道,“你觉得我完美吗”
元秋给了苏默一个白眼,脱了鞋袜躺回床上去,“你都快死了,完美个鬼哦对,过些日子你若是死了,就是个完美的鬼”
苏默忍俊不禁,又因为看到了元秋白嫩的小脚,心跳有点快,转移视线,到衣柜拿了他的被褥。
“沐元秋,我可以睡在地上吗”苏默抱着被子问。
“还有那么多房间。”元秋表示拒绝。
“隔壁被阿福占了,他刚刚把这个房间的门从外面反锁了。”苏默神色有些无奈。
“是的是的锁好了,保证安全,主子和王妃安心睡觉,我也去睡啦”阿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元秋
“算了,娘让我好好照顾你,床让给你,我睡地上。”元秋又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
苏默眸光一暖,却连忙表示,“不必,南沣城气候和暖,我睡地上没关系的。”
“那谁睡地上都没关系。”元秋已经下床开始收拾她的被褥了。
苏默弱弱地问,“床挺大的,要不”
元秋凉凉地看了苏默一眼,苏默有些赧然,他刚刚一时没忍住说的什么话太不应该了
“那,猜拳吧。”元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默,“就一张床,猜拳,嬴的睡床,输的睡地上,不准再废话,不准故意让。”
“哦。”苏默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阿福耳朵贴在门上,捂着嘴憋笑很辛苦,他家主子和王妃这大半夜的好有情趣啊
“你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祝锦年的声音,阿福吓了一跳,连忙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反问,“祝公子有何贵干”
“沐将军睡了吗”祝锦年看了一眼房中透出的光。
“没呐”阿福眼睛眨了眨,声音足够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清楚,“我家主子和王妃正在猜拳决定,今夜谁在上面”
里面的元秋无语至极小阿福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里面的苏默有点尴尬,还有点想笑。忍住,不能笑,小丫头的眼神好凶啊阿福危险跟他无关
外面的祝锦年面色一僵,扭头就走
到了外面,祝锦年才想起,他只是想回自己的书房取两本要用的书,本也不需要见元秋,随口那么一问而已,没想到苏默的属下小小年纪那么不知害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阿福一脸无辜他说什么了他家主子和王妃就是在猜拳来决定谁在上面啊赢了的睡上面床上,输了的睡下面地上嘛
“小阿福。”房间里传出元秋的声音,语气幽幽。
阿福立刻跑回隔壁屋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诶刚刚是我家王妃在叫我吗”
元秋
苏默垂眸浅笑,“你不要跟阿福计较,明日我揍他。快睡吧,你睡上面。”
话落苏默感觉他的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就见元秋瞪了他一眼,放下床幔,隔绝了他的视线,还没分出胜负的猜拳也宣告结束了。
凶巴巴的小丫头真可爱苏默静静地把自己的被褥铺在地上,躺下,闭上眼睛,唇角翘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南沣城这边形势好转,南诏国的镇北城里却阴云密布。
已是深夜,议事厅里仍旧灯火通明。
苗钦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手下的几位大将都眼观鼻鼻观心不言语。
用上了南诏国大半数的兵力,半个多月过去了,愣是打不下东明国的一座城。要知道,东明国在南部边关安排的兵力并不多,只有南诏大军的三分之一。
南诏原本就是公认的三国最弱,但过去的将近二十年,东明和西辽战火不断,南诏选择跟东明结盟,实则趁机韬光养晦。
这一次,南诏国厉兵秣马,雄心壮志,想要一雪被东明压制和剥削多年的耻辱,到头来,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打脸。
一边是表面真心合作,实则随时可能从背后捅刀子的新盟友西辽国,一边是已经撕破脸,虽然如今尚未开始反击,但再结盟也很难的东明国,南诏国的处境一下子就尴尬难堪且危险起来。
苗钦有些后悔。
苏禛决定背叛东明,选择西辽,其实是皇后苗氏一直在吹枕边风,苗钦和太子苏治多次劝谏的结果。当然也有正当理由,再这样下去,东明进一步壮大,灭掉西辽,下一个就是吞了南诏,因此到了南诏出手制衡的时候。
可如今,苗钦却意识到,南诏并没有制衡东明和西辽的实力。
这些年,东明和西辽是打个不停,但从未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南诏国想生存,必须站队。而站队,其实很忌讳朝三暮四,尤其是在没有明显利益倾向的情况下。
而南诏皇室内部从来都不太平,也是限制国力提升的原因之一。以苗钦为首的太子派,与梅家支持的八皇子苏奕一派,一文一武,对立之势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苗钦如今想想,当初西辽寻求结盟时,苏禛犹豫不决,太子派之所以劝苏禛选择西辽国,到底是存了私心的。
因为苏默在东明为质,且跟东明国权势强横的镇国公沐家结了亲。
苏治从来都把苏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认为东明皇帝君兆麟主动给苏默安排亲事,且让他娶了东明武将之家的嫡出贵女,代表着东明国暗地里会支持苏默的亲弟弟苏奕。
这当然不是没有可能,也的确是君兆麟考量过的。
苏治认为,只要南诏国选择跟西辽结盟,苏默必死无疑,就不必担心他暗中和苏奕联手,背靠东明国,得到南诏国的皇权。
当时苗钦认为苏治的考虑并非杞人忧天。且他们觉得,选东明或西辽,是南诏国的自由,结果并不会有多大差别。
但当下,事实已经在证明,小国南诏,根本就不该掺和到东明和西辽势如水火的争斗之中到时候,三国若是大乱,第一个被战火焚烧被浪潮淹没的,必定是南诏
昨夜接到南沣城射来的那封信,苗钦起初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是东明在示好求和。
但今日攻打南沣城再次无功而返,且得知祝威活过来的消息,让苗钦突然意识到,那封信,实则是东明国对南诏的嘲讽和警告
苗钦眸光微眯,“这仗,是跟西辽一起打的,西北那边,最新消息,西辽大军也没能攻破禹州城。”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老将拧眉说,“禹州城去年还是西辽的地盘,跟固若金汤的南沣城不同。而且不是说西辽人已经设计杀了沐振轩唯一的儿子,且重伤沐振轩,这都打不下来该不会是故意拖延,保存兵力,就等着东明和南诏打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
苗钦冷哼,“这很符合西辽人阴险狡诈的脾性。”
议事厅里一时沉默下来,都知道,南诏再这样不遗余力地打下去,不过是折损自己,给西辽做嫁衣
“将军,明日还打吗”一个年轻的将领忍不住问。
再打,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只会损失更重。
但就此收手,他们也无法甘心,毕竟已经打了这么多天,到时候此战将会让南诏国成为东明人和西辽人眼中的笑柄
“你们应该都没忘记六皇子吧”苗钦并没有说明日是否继续攻打南沣城,而是话锋一转,提起了苏默。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他们当然不会忘记,之前很多人都以为苏默早被东明国给杀了,今日才知道他还活着。
“就算要打,也要先看看西辽人的诚意再说。”苗钦轻哼,“但休战,得有个由头。不如趁机把六皇子接回来吧想必东明也不愿面对两面夹击的局面,再打下去谁也落不着好,只要东明国交还六皇子,南诏便暂时撤兵。”
苗钦话落,不顾众将惊愕,也并未解释他做此决定的缘由,起身离开。
夜深了。
苗钦正在跟他的心腹商议明日的计划。
“这仗不能再打了,但南诏国的颜面不能丢,用苏默做由头来休战,想必皇上得知也不会说什么。”苗钦眸光幽深,“只要苏默回来,想要弄死他,有的是办法。”
苗钦脑海中浮现出今日所见苏默站在元秋身后的那一幕,直觉必须尽快除掉他,否则早晚会成为心腹大患
而当下南诏兵力更强,南沣城就算来了援军,也是勉力支撑,苗钦很清楚祝威的性格,只要南诏愿意休战,东明国定是乐于见到的。昨夜那封信也表明这一点。
苏默是作为质子送去东明的,南诏国以休战作为条件,要求东明国归还质子,合情合理。
“主子,苏默能活到现在,就说明东明有人护着他。他定是不愿回南诏的,若是南沣城做主的人不肯答应放他呢”属下拧眉。
苗钦冷笑,“什么放不放的他又不是被抓过去的,而且如今是东明镇国公的乘龙快婿,只说皇上和梅贵妃思念,盼他归来团聚。虽然都知道皇上原本已经把他当做弃子,但此一时彼一时,咱们找个借口休战,表明态度,东明国那边当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顺水推舟,面子上都过得去,为何要拒绝到时候,苏默可是担负着结束两国战争,减少伤亡的重要使命,只是让他从异国回到故乡,他总不能当众说他不愿意平息战事,希望两国继续打下去吧”
“可他成亲了,他的夫人还被东明皇帝封了个镇南将军,本以为是个虚名,今日所见,容岚的女儿果然不可小觑。她是南沣城名义上地位最高的,怕是早被苏默迷住了,心知苏默回来有危险,定不会同意。”属下仍旧觉得此计不可行。
“她不同意,那就接着打,到时候南沣城多死一个人,都要算在她头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贪恋苏默的美色,枉顾大局。若是东明皇帝在这儿,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苏默扔过来,让我们退兵,因为东明在意的敌人仍旧是西辽,必然要再拉拢南诏的。再打下去,对东明不利。至于苏默,君兆麟原本定是觉得杀他也没什么好处,才会留着罢了。”苗钦冷笑连连。
天色将明,元秋苏醒,拉开床帐,苏默已不在房间里了。
床边放着温度适宜的清水,显然苏默连元秋的生物钟都已清楚,算准了她什么时候醒,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
元秋换了衣服,洗漱好,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出门,就见阿福正坐在厨房门口择菜。
见到元秋,阿福笑容灿烂,“王妃醒啦主子在做早膳呢,很快就好”
元秋取了剑,在院中晨练。她的剑术也是苏默指点的,并不花哨,精准而凌厉。
昨夜没有拿到书,这会儿再过来的祝锦年到院门口驻足,看着那个清风晨雾之中飒爽英姿的少女,不觉怔住了。
下一刻,一棵带着泥土的菠菜砸到了祝锦年脸上
“哎呦喂祝公子你怎么来了对不住啊我正在择菜,那是不要的烂菜叶子,本想扔到院子外面,却被祝公子挡住了,千万别生气来我给你擦擦脸”阿福冲过来,一边道歉,一边拽着袖子要给祝锦年擦脸。
祝锦年黑着脸退了两步,“不必了。”自己掏出帕子擦去脸上的脏污,再抬头,元秋已经不见了。
祝锦年这回倒是没忘记来意,结果阿福说让他稍候,然后跑进他的书房,片刻后,扛着他的书架出来了
“祝公子带路,小的给你送过去”阿福力气很大,且十分热情。
祝锦年只得转身离开,带着阿福到祝威的院子去。
一路上,“自来熟”的阿福跟祝锦年聊得很开心。
“我家主子一早起来,正在给王妃做早膳呢我家王妃最喜欢主子做的早膳了,午膳和晚膳也是,还有宵夜”阿福笑着说。
祝锦年轻哼,“倒是不知道南诏六皇子还有这等本事。”
“什么南诏六皇子我家主子的岳母大人早就发话,从今以后他跟南诏国再无干系,就是镇国公府的上门女婿”阿福神色认真。
祝锦年,“呵呵,是么”
阿福把书架给祝锦年送过去,再回来的时候,苏默和元秋正在等他吃早膳。
“我跟祝公子一见如故,聊得可好了”阿福说。他在祝锦年面前采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好生秀了一番元秋和苏默的恩爱,祝锦年感动得脸都黑了。
“小阿福,吃这个。”元秋给阿福夹了一块金黄的鸡蛋饼。
阿福受宠若惊,“多谢王妃”
苏默面色温和,“别那么多话,快吃吧。”
阿福开开心心地咬下去,瞬间明白他家主子和王妃怎么那么好心地等他回来才动筷子,他家王妃还主动给他夹第一块饼
这不是鸡蛋饼,是馅饼,薄薄的皮,里面满满的都是盐巴,咸到发苦,让阿福瞬间怀念起昨日吃的那块没味道的鸡蛋饼来。
“不小心盐放多了,就重新做了几块,但做好的也不能浪费。”苏默神色淡淡。
阿福信他个鬼忘了放盐可以理解,盐放多了不立刻扔掉,还烙成饼,显然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小阿福,好吃吧”元秋笑意温柔。
苏默一个凉凉的眼神飘过来,阿福欲哭无泪地点点头,把那口盐咽下去,“好次”
阿福明白了,看来是昨夜他家主子惹王妃不高兴,今日专门讨王妃开心的,遭罪的却是他,没天理啊没人性
为了能早日抱上天下最可爱的小主子,阿福决定,忍
三人才吃完早膳,阿福正在狂灌水的时候,祝锦年再次出现在院门口。
阿福好气,这小子还没完了一看就知道是觊觎他家王妃
不等阿福起身去跟祝锦年打招呼,祝锦年面色严肃地看着元秋说,“沐将军,出事了我爹让你立刻过去”
元秋蹙眉起身,“怎么了”
“南诏大军今日到城下,并未攻城,对方主将言称要休战求和,唯一的条件是”祝锦年看了一眼跟在元秋身后的苏默,“立即放他们南诏的六皇子归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