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陆哲推开扶着他的随从,醉醺醺地走进新房。
合卺酒打翻在地,伺候的下人都被赶出去,君灵馨披头散发,双眸红肿,眼神戒备地盯着陆哲。
因为皇后白氏和二皇子君紫琎耳听面命,在今日之前,君灵馨虽然不情不愿,但已接受了苏默不会属于她,而她要嫁给陆哲的现实。
君紫琎甚至威胁君灵馨,若她再敢闹出什么事丢了皇室颜面,惹得君兆麟不快,以后君灵馨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再管
可君灵馨没想到,她本欲安分,却有人不肯放过她。
她仍然坚信就是沐元秋搞得鬼,因为她想不到别的跟她不对付且有这胆量的人,也是因为那次被元秋当众暴揍,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
见陆哲走过来,君灵馨冷声说,“你离我远一点”
陆哲置若罔闻,仍是敛眸走向了君灵馨。
君灵馨不经意间看到陆哲垂在身侧的铁手,心中一怵,起身就想出去。
下一刻,陆哲扼住君灵馨的脖子,将她重重地甩到了床上去。
君灵馨吃痛,一声尖叫尚未发出,就被陆哲扯过枕巾塞住了嘴。
她瞪大眼睛,眸光惊恐地看着陆哲。她本以为嫁过来唯一的好处是陆哲不敢对她怎么样,可这个在她眼中身份低微身体残疾的伯府世子,一整天都沉默不语,此时面庞阴郁,赤红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火,扬手就撕裂了她的嫁衣
君灵馨哭了起来,泪流不止,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而她的下人早被赶跑,没有人能来拯救她。
冰冷的铁手贴上了君灵馨的侧脸,让她毛骨悚然。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带给我的屈辱,我一定,百倍奉还”
翌日,当万安城的百姓还在背地里谈论皇室最不要脸面的那位公主时,君灵馨睁开眼,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就像噩梦一般,可身体的痛楚提醒她,全都是真的
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不住地哀求陆哲放过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残废的世子,总是被人轻视鄙夷的男人,骨子里多么变态,多么可怕
“馨儿,该起了。”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君灵馨打了个哆嗦,就见陆哲已穿戴整齐,阴柔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却让她直觉仿佛被毒蛇缠上,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阴寒渗人
“你你别碰我”君灵馨下意识地打开陆哲伸来的手。
陆哲笑意加深,凑近,在君灵馨耳边说,“拜你自己所赐,你的父皇母后和皇兄,根本都不想再看到你,甚至父皇发话,你身体抱恙,三朝回门都不必回宫去了。”
君灵馨打了个寒噤,“你,你什么意思”
陆哲冰冷的铁手在君灵馨脸上游走,“我的意思就是,你想闹,只管闹,白天你让我丢的颜面,到了夜里,我都在你身上找回来。这很公平,你说呢”
“你你这个疯子”君灵馨脸色煞白。
陆哲冷笑,“所有欺辱过我的,我都会铭记在心,百倍奉还娶了一个早已不是处子的公主,让我沦为万安城最大的笑柄,这笔账,我当然只能找你算了。”
“我要告诉母后告诉二皇兄”君灵馨蜷缩着躲避陆哲的手。
“可惜,如今在你母后和二皇兄眼里,我这个残废,怕是比你这个总是闯祸的贱人更有价值。”陆哲笑得邪肆,“那些事,你说得出口,尽管说啊,告诉你母亲和兄长,告诉所有人,你在床上是怎么被我”
“住口”君灵馨捂住自己的耳朵,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起来。
陆哲站直身体,看着君灵馨被他折磨得彻底崩溃的模样,心中肆虐的怒火稍稍减弱了些,涌出一丝莫名的快感来。
“给你两刻钟时间,乖乖收拾好出来,否则,我一定会更疼你的”陆哲冷哼,转身出了门。
君灵馨真的怕了。那个毒蛇一样的男人,她想到就觉得浑身发寒,当她发现自己的下人都被换掉之后,心中更是惊惧不已。可陆哲说,那是为了保护她不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下人撺掇着做傻事,他已跟二皇子提过,得了首肯。
新婚第一日,君灵馨终于意识到,她曾经犯蠢作死给她带来的报应,刚刚开始
南安王府。
元秋正在招待顾枫和君灵月。
昨夜晚膳后,君灵月对顾枫说,元秋邀请他们今日过府做客,尚未说出那句“若你军务繁忙不得空我自己去”,顾枫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小师妹,你这里可真美”顾枫坐在观景厅里,看着不远处碧波盈盈的湖面和郁郁苍苍的果林。
“那以后师兄和灵月常来玩儿。”元秋笑着把沏好的茶水递给顾枫和君灵月。
这对夫妻,一有眼神交汇,都立刻收回视线,暧昧有之,却也太守礼。
不过元秋并不打算做什么撮合他们,慢慢发展吧,感情的事顺其自然最好。
喝过茶,聊了一会儿,元秋带着顾枫和君灵月到果林里去摘李子。
苏默种的果树有好几种,桃子没剩下多少,李子才刚熟,鲜亮亮的红果儿压弯了枝头,看起来尤为喜人。
“你们多摘点儿,带回去给顾爷爷,顺便给我娘送一些,我过几日再回家。”元秋说着,又开始练习飞刀摘李子。
顾枫没玩过飞刀,来了兴致,跟元秋借来一把,结果准头不行,戳破了好几个果子。
君灵月看不下去,柔声说,“你可以先在别处练好,别把好好的果子都糟蹋了。”
顾枫登时闹了个红脸,讪讪地挠头,将飞刀还给元秋,说他去找苏默聊聊,大步离开了。
“是我多言,他不会觉得丢了面子吧”君灵月看着顾枫的背影,微微蹙眉。
元秋笑着摇头,“又没有外人,丢什么面子阿诚总说,师兄脸皮最厚。我看他那是害羞了。”
君灵月面色羞红,“什么害羞你不要胡说。”
“嗯,我胡说,你也不是害羞,是天太热。”元秋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顾枫被阿福请进苏默的书房,两个男人也没话说,便开始对弈。
三局下来,都不想玩儿了。
苏默觉得顾枫棋艺太差,根本不走心,乱下一通。
顾枫觉得苏默棋艺太好,他反正也赢不了,没意思。
于是,在阿福的提议下,两人一起回到果林,帮忙摘果子。
午膳是元秋和君灵月一起做的。君灵月很少下厨,会的菜不多,想跟着元秋学,便给她打下手。
最后四个人坐在一起,只元秋和君灵月偶尔交谈,两个男人都吃得颇为认真。
下晌顾枫和君灵月要走,元秋没去送,说让他们随意些,以后常来。
顾枫拎着两篮果子,君灵月抱着元秋借给她的书,两人一起出府,身后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又分开。
“你,在跟着小师妹学医术啊”顾枫开口打破沉默。
君灵月点头,“嗯,才开始。”
“学医术好,可以救人。”顾枫笑着说。
其实过去这半个月,顾枫一直以为,君灵月是为了躲着他,才每日都在房中看书不出门。
今日才知道,君灵月看的是医书,她是认真想学医术的。
气氛又沉默下来,顾枫觉得作为男人,他应该主动一点,但是想想又觉得该给君灵月更多的时间,那件事才过去也没多久。
等走出南安王府大门的时候,顾枫心中默默地做了个决定,等到沐元诚从边关回来,他们兄弟回到从前那样,他便去问君灵月,自己能不能搬回潇然院住。
又过了一日,是明雅婷嫁进太子府的日子。
上一次在沐元若那里见面,明雅婷邀请元秋一定要去喝她的喜酒,元秋当时答应了,前几日又收到了太子府的喜帖。
昨日元秋问过苏默,他说今日同去。
清早元秋如往常一般在府中跑步晨练,到第三圈的时候,见阿福神色焦急地冲过来,“王妃,不好了,主子又昏迷了”
元秋神色一变,立即冲去了苍松居,就见苏默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气息微不可闻。
“我以为主子是起晚了,可怎么叫都没人应,进来就这样了”阿福心急如焚,“以前主子也会突然昏迷,可没多久就醒了”
元秋给苏默把脉,让阿福立刻到观澜院去取她的金针过来。
阿福刚转身,冲到门口,又跑回来,直接把苏默从床上打横抱起来,快速对元秋说,“还是送主子过去观澜院更快些王妃,我们快走吧”
话落阿福就没影儿了,完全不给元秋拒绝的机会
等元秋回到观澜院,见阿福把苏默放在了她的房间她的床上,有些无语,不过也顾不上跟阿福计较,取了金针过来,阿福已经把苏默上身的衣服剥掉了,又问元秋需不需要给他继续脱
“你先出去。”元秋眸光微凝,推开阿福,第一根金针已刺下去了。
“哎”阿福立刻跑出去,从外面关好门,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明明应该很紧张,但他莫名又有点开心,因为苏默的解药已有了眉目,他的心态也终于不再是安心等死。
虽然昏迷的间隔越来越短,每次昏迷时间越来越长,代表着苏默身体状况越发糟糕,但阿福趁机又把苏默给带来了观澜院,打算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住下不走了
等元秋给苏默施针结束,太阳才刚刚升起来。白芷做好早膳,红苓说先不要盛出来,在炉子上温着。
元秋把金针收好,微微舒了一口气,看着苏默毫无血色的脸,又轻叹一声,叫阿福进来。
“给他收拾一下,送到隔壁房间。”元秋吩咐阿福。
阿福眸光一亮,“那主子以后都住下吧这样他再昏迷,王妃能及时给他医治”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元秋点头。
阿福开开心心地给苏默穿好衣服,抱到了隔壁他住过的那个房间去,又跑回去把苏默的被褥搬过来,让青雷和青霆把苏默的衣柜、书架、书桌全都扛过来
等元秋简单用了早膳,走进苏默的房间,就见里面堆满了东西,阿福正在盘算着把苏默的书架放在什么位置合适。
“王妃,主子的东西放不下怎么办”阿福问元秋。
元秋轻哼,“我又没让你都搬过来。”
“王妃的药库还有好大地方,要不把主子的书房安置在那边吧这样主子看书的时候晕倒,王妃就能及时发现了”阿福眼巴巴地看着元秋。
阿福心想,王妃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药库,这样主子就可以跟她一起看书了,累了抬头就能看到心爱的姑娘,多好呀
“我怎么感觉你在咒他。”元秋无语,但并没有拒绝。
青雷和青霆又过来挪书架,一本书掉落下来,元秋俯身捡起,发现是蓝羽公子的书,封皮上有蓝色羽毛。
苏默那里有蓝羽公子的书,元秋早就知道。但随手翻开,她愣了一下,因为里面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
苏默为什么会有空白的情录总不可能是他崇拜蓝羽公子,自己搞来的封皮,他没这么无聊,但空白页自然是等待往里面写东西的。
难不成,蓝羽公子,就是苏默
看过蓝羽公子的书,元秋最大的感觉就是,写书之人写得极好,却也很丧,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堪称一部无情录。
元秋对蓝羽公子的印象,与苏默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她突然想起有一本没看完不知道放哪里去的情录,讲的就是母子。里面的母亲对两个亲生骨肉态度截然不同,对主角只有利用,没有丝毫真情。
虽然故事的设定和情节跟苏默本人的经历有不小的出入,但元秋直觉,其中的母亲有些方面跟苏默的母亲相似。
阿福正在药库里指挥青雷青霆放置书架,并没有注意元秋这边。
元秋神色平静地将手中的书送过去,放在书架原来的位置上,什么也没说。
“小姐,还去太子府赴宴吗”
听红苓问起,元秋才想起今日是明雅婷成婚的日子,苏默这一出,她都差点忘了。
看了看时辰,现在过去倒也来得及,毕竟是亲口承诺的事,元秋决定还是去一趟。
贺礼是早就备好的,元秋又换了身衣服,去看了看苏默的情况,应该不久之后就能醒过来。
“小阿福,你留下照顾着,我去太子府。白芷煮了清粥,等苏默醒了让他吃一点。”元秋吩咐。
阿福虽然希望元秋留下陪着苏默,不过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元秋骑着苏默那匹名叫飞鱼的马,带着红苓一起,离开南安王府,往太子府去了。
两人打马从万安城大街上走过,遇上了正要回太子府的迎亲队伍。
等元秋先一步进了太子府,迎亲队伍随后抵达,时间刚刚好。
容岚以为元秋不来了,元秋跟她解释是苏默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迟了些。
君紫钰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太子妃齐氏表现得也大方得体。
元秋第一次见到了齐氏的兄长,那个在战场上受伤残疾,坐在轮椅上的忠勇侯。
等喜宴结束,容岚也没要求元秋跟她回娘家,带着林安顺一起走了。
午后大街上人来人往,元秋策马走得不快,前面行人纷纷闪避,不少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半年来,元秋也算是万安城舆论中心的风云人物之一。村姑归家,随即又嫁给了苏天仙,成为南安王妃。至今都仍有人在说元秋貌丑无盐,粗鄙无礼,用村姑作为她的外号。
一个白衣女子从元秋的马旁走过,进入人群之中。
元秋正在看不远处段家即将开张的医馆,飞鱼突然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周围人惊呼起来,就见马背上的元秋被甩了出去而飞鱼发狂一般朝着前面奔跑
“小姐”红苓神色大变,元秋在落地之前,险险稳住身子。正好对着一个卖小吃的摊子,身旁就是烧着滚水的火炉,若是摔过去,很有可能会毁容破相。
大街上因为惊马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元秋转身,运起轻功朝着飞鱼追过去
眼见着一个小孩子闪躲不及,即将被飞鱼踩在脚下,元秋冲过去把孩子抱起,在地上打了个滚,将孩子放在安全的地方,纵身跃上马背,一手紧紧抓着马缰,控制飞鱼的方向,一手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将其中的液体倒在衣袖上,身体前倾,用浸湿的衣袖捂住飞鱼的鼻子
飞鱼冲出繁华热闹的大街,到了人少的地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元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风一吹,发觉自己满头冷汗。
红苓策马追上来,神色焦急,“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元秋勒住马缰,停在一棵大树下,吩咐红苓,“你回去,看有没有人受伤,送去医馆,好好道歉,不管是人还是财务,所有损失我们来赔。”
“那小姐”红苓皱眉看着元秋,有些不放心她身下的马。
元秋眸光微寒,“飞鱼不会无故发狂,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它现在应该没事了。”
元秋随身带的是柳仲送她的解除迷药让头脑清醒的药水,当时也是情急之下用上,但她怀疑飞鱼这么快就恢复正常,未必是她的解药效果好,可能是中的毒药效过去了。
红苓调转马头,回去善后。
红绡阁正对大街的方向开着一扇窗,谢镜辞手中捧着酒杯,神色莫名地看着下方红苓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元秋坠马又追马的飒爽英姿,眸光暗了几分。
听到开门声,谢镜辞甩手就将酒杯砸了过去。
谢静语侧身避开,微微蹙眉,“哥哥你又怎么了”
“你还真是不消停招惹沐元秋,你以为苏默还会无动于衷吗”谢镜辞冷声说。
“哥哥非说苏默喜欢她,我不信。”谢静语神色淡淡地摇头,“正好试试,看苏默会不会因为沐元秋来找我。倒是没想到,那个村姑身手不错,果然是容岚的女儿。”
“若她真是苏默在意的人,你以为苏默会善罢甘休”谢镜辞冷哼。
谢静语轻笑,“哥哥,你为什么认为苏默被安排娶回去的一个村姑,在他心里的地位比我更重要呢即便苏默不喜欢我,有爷爷的关系在,我对他而言也是特殊的。而且,苏默不喜欢我的原因是他无欲无求,谁也不喜欢,那他更不可能会看上沐元秋。”
谢镜辞脑海中却发现出他在南安王府醒来,苏默将元秋挡在身后不让他看的那一幕
“谢静语,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苏默不喜欢你,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丑太瘦太蠢太疯如果他真的爱上了沐元秋,你该当如何”谢镜辞冷笑。
谢静语面色不虞,“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对我说话吗”
“老子对谁都这样你尤其让老子讨厌若你不是我妹妹,搞这些破事儿,老子早把你打死了”谢镜辞没好气地说。
谢静语眸中染了几分怒色,不过很快又消散不见,平静下来,“如果苏默真的看上了沐元秋,那他一定想活下去,仍旧需要来求我拿解药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不会输听起来哥哥对沐元秋印象不错,到时候,就劳烦你这个情场高手帮忙把沐元秋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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