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哑着声音道“不愧是朕的儿子。”
听到他的声音不仅沙哑,还带上了一丝颤迹,但整个人却有些木木的,好像刚刚从温无玉嘴里问出的那些话就真的只是一些疯话而已,没有半点价值,南烟在一旁看着,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别打扰你父皇,好好去治你的伤。”
祝成钧乖乖的说道“是。”
说完,乖乖的又蜷缩回了床榻上。
南烟又走到了祝烽的面前。
虽然他看上去很平静,跟儿子说话的时候也温柔得不像话,可南烟一眼就看到他闪烁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脆弱过。南烟想了一会儿,伸手牵起他的一只手,感觉到指尖冷得像冰,便稍微用力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温柔的说道“皇上,皇上在那边熬了一整夜,又上阵杀敌,一定很累了。这边的事先暂且放下,反正人还在这里,皇上要查什么都能查得出来的。现在,先跟妾过去休息了,好吗”
“”
祝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抬头看向她。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了好一会儿。
他轻轻点头“嗯。”
于是,南烟就像是一个母亲领着孩子一样,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帐篷,外面的侍从立刻上前来,已经在旁边专为皇帝与贵妃搭建起了一点休憩的帐篷,于是南烟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这里,和之前的两个帐篷也没什么区别。
仍旧是用凳子拼凑起来的床榻,床榻上倒是铺着比刚刚老国舅和温别玉那边更厚实一点的毡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些简单的茶水,和两碗热汤。
空气里,迷漫着一点米汤的香味。
南烟这才意识到,他们从昨天来到这里备战开始,就没有再吃过一点东西,连一滴水都没有喝,熬到现在,人都快要软下去了,若不是心里有那么一点事一直支撑着,只怕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于是,南烟将祝烽牵着走到床榻便坐下,转身准备去拿了热汤来给他喝。
可刚一转身,她的手就被扯住了。
回头一看,祝烽坐在床榻边,虽然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平静得像是没有风雨的荒原一样,透着一股子荒芜的气息,可他的手,却紧紧的抓着她的,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她。
也会失去很多。
他的手指,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南烟想了想,便索性走回去,蹲下身来抬头看着他“皇上”
“”
“皇上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想跟妾说什么”
祝烽没有说话,但抓她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一些,颤迹也更加明显。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祝烽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从温无玉的疯话中探明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就是另一件更可怕的事他的记忆,被触及了。
每一次,当他失去的记忆被触及的时候,他都会如此。
若是在几年前,南烟一定会慌乱死的。
不过眼下,她虽然也担心,倒也并不慌乱,因为薛运的关系祝烽体内的毒已经被解,在被触及到记忆的时候,他不再像当年那样会发疯发狂,相反,可以冷静,甚至理智的去面对。
只是,冷静归冷静,理智归理智。
痛苦又是另一回事。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就是内心在煎熬着。
南烟凑到他的怀里,反手扣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抚弄他的下巴,他消瘦的脸颊,还有他低垂的眼睛,温柔的说道“若不想说就算了,皇上如果想说,就跟妾说的。反正,妾是一直在的。”
“”
祝烽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用了点力,将南烟拖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抱住她,然后慢慢的卧倒在床上,将脸埋进了南烟的肩窝里。
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南烟的颈项上,有点痒酥酥的。
但南烟却并没有挣扎,而是想了一会儿时候,反手更用力的抱住了怀里的这个男人。
祝烽,从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这么多年来,这座山愈加的巍峨高大,可这一刻,紧紧的抱着他的时候,南烟突然感觉到,其实他真的瘦了不少,虽然也知道他近些年的身体不如前,但摸着他后背高高凸起的背脊,感觉到他细瘦的腰身,南烟才发现,他也许比自己,更需要人的保护。
南烟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我在这儿,我一直在。”
祝烽用力的抱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他们,带走了那个孩子。”
“啊”
南烟有些莫名,这话,她也没听懂。
祝烽的喉咙又哽了一下,才说道“温无玉说,那个失去了娘的孩子不是温别玉。”
南烟点头“我知道。”
当然不是温别玉,温无玉应该只是被一些事刺激,恍惚的想到了当年,而昏迷不醒的温别玉,可能是他模糊记忆中的某个人,也就是他说的那个,被老国舅杀死的女人的儿子。
祝烽道“他们带走了他。”
“他们”
“对,他们。”
祝烽的声音更加沙哑,低沉得好像从心底深处传来“也就是,舅父”
“”
“舅父杀了一个女人,带走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南烟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她才有些回过神来。
老国舅杀了一个女人,带走了一个孩子。
且不论那个女人是谁,但那个孩子
会是老国舅的孩子吗
只这么一想,南烟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听说过,老国舅的妻子是当年在皇城病逝的,并非在这里被人所杀,所以,那个孩子不会是陈紫霄或者陈意留。而陈玄,他虽然是老国舅的样子,可他的年纪也不对,当年的他,最多只会是襁褓中国的婴儿,温无玉既然是把温别玉认作那个孩子,那至少那个孩子当年是有十来岁左右的年纪。
十来岁左右的年纪
南烟的呼吸突然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