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茜霖不自觉已经轻咬嘴唇,“如果她堵不住了,会生什么?”
“地灵封禁崩溃,那近乎无尽的元气会将小地府推入现世,”‘母亲’轻声说着,“自平都山向西南方向三千里会直接崩坏,而后小地府的阴气涌入这一界……也就是这颗星球的地表,打破阴阳均衡,死伤不可计数。”
沈茜霖手指顿时颤了下。
眼前的画面还在迅转动,她脑海中接收了大量信息,小地府内、平都山附近生的一切被她完整知晓。
第二次仙光涌动,是‘女尸’被那恐怖的元气冲开,‘女尸’缓了口气,迅回返将封禁缺口堵住。
但这次,十八层地狱被推的向上飞了不知多高,十八层地狱前三层封禁破开,数不清多少厉鬼冲出,涌向了鬼门关的方向。
它们朝着鬼门关奔跑了几个小时,迎接而来的是无人机编队的轰炸,以及一颗在地府黄泉路中段升起来的蘑菇云……
很快,沈茜霖又看到了十二名金丹境修士进入鬼门关的情形,注视着那三辆装甲车在原野上的疾驰,一直到他们进入酆都城。
当她看到怀惊和尚开车,带着王升和一个‘宇航员’进入鬼门关时,她忍不住喊了声:“稍微慢些!”
画面顿时流转变慢,‘母亲’的左手摁在沈茜霖有些消瘦的肩上。
“那个就是你中意的年轻人吗?”
“不是……”沈茜霖下意识回了句,一旁的‘母亲’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画面跟着王升不断移动,一直到第三次仙光涌动,画面才转去了酆都城中,数万鬼兵与鬼怪厮杀大战。
‘母亲’再次开口,轻声道:“我们是被两位长老召唤鬼兵时的波动所惊醒的,花费了一段时间整理好了自身的灵念,才能与你托梦。
此时此刻,宝衣还没完全恢复,这却是最急人的……唉,若我们早些醒来,事情也不至于会到现在这般地步。”
画面再次加,沈茜霖眼都不敢眨,紧盯着闪动的画面。
当沈茜霖看到王升竟然踩着导弹冲入酆都城上空时,也忍不住皱眉摇摇;又注视着王升搂着他师姐来回冲杀的身影,目光多了几分光亮。
但沈茜霖肩上摁着的手掌再次出现轻微的波动,沈茜霖心底的情绪再次被抹平。
王升三人探索阎罗十殿、探索轮回殿,现了诸多信息,说了那两句‘已阅’……
一行人进入了十八层地狱,找到那条隐藏的通路,径直落下去……
而后,地灵封禁之中,‘女尸’再次撑不住,已经接近崩溃的身体,又一次被汹涌的元气冲开。
画面突然变慢,因为此时,画面已经从‘录播’变成了‘直播’,沈茜霖所见到的,是地府中正在生的情形。
那浩瀚元气凝成的七彩巨浪冲天而起,打在了十八层地狱正下方,十八层地狱再次被推的向上移动。
但十八层地狱底部突然出现了一道缝隙,被堵住的元气巨潮找到了宣泄口,冲入了王升他们所在的通路之中!
‘母亲’眉头也轻轻皱了一下,心念一动,一幅幅画面出现在沈茜霖心底。
通路之中,元气浪潮席卷一切,将青言子等人尽数吞没,推着冲向十八层地狱第一层位置;
阻隔通路和各层地狱的光壁迅崩碎,十八层地狱各层的禁制完全失去意义,通过侧旁这条通路,十八层地狱各层尽皆连通!
沈茜霖同时看到,那位狐妖突然爆,带着王升和牧绾萱勉强避开元气浪潮正面冲击,躲入了第十六层火山地狱;
元气浪潮直接将十八层地狱顶层的冲垮,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天空中的十座大殿而去。
当其冲的一座大殿瞬间被冲飞,又有几道身影被直接‘甩’在大殿底部的禁制上,顿时被压成了肉饼,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还好,那座阎罗殿及时朝着一侧偏斜……
十八层地狱之下,那‘金字塔’中,‘女尸’再次将缺口封堵,但此时,她身体已经是半透明。
就如同精美的水晶工艺品,随时有可能破碎。
于此同时,天空中有一连串人影砸落,砸在了十八层地狱最外层,那是青言子等人;
那二十多名本就气息奄奄的古修倒是命大,从高空摔下来之后,只有五六人被摔的身体粉碎,还剩十六七人依然保持自身坐姿。
而火山地狱中,那三道身影再次冲入了通道之中,但在十八层地狱第八层开始,无数凶魂厉鬼尽皆冲向了那条竖直通道,被王升三人的生魂气息所吸引。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这些凶魂之中还有十多道漆黑的人影,那是冰山地狱和火山地狱之中的古修……
不,此时应当称之为古魔!
“妈,怎么办,我们怎么帮他们!”
“不要心急,宝衣现在还没有完全复苏,还需要等待十多分钟。”
‘母亲’柔声说着,周围的画面尽皆消退,“孩子,你先来宝衣前等待吧,只有我们能去阻止这一切了。”
沈茜霖急道:“妈,我该怎么做?”
“从仙人们离开这一界开始,历代先祖至今,你是幸运的,却也是最不幸的那个,来吧,我会指引你。”
周遭画面迅消失,沈茜霖在床上突然睁开双眼,顾不上穿鞋换衣服,穿着睡裙、光着脚,冲出卧室,跑向了左手边的楼梯。
一路奔跑,略微有些喘不上气,沈茜霖的心也从未这般混乱。
她隐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亲会一直‘疏远’自己,让自己没事不要回族地……
“少宗主!”
“少宗主你怎么了?!”
“快让开,少宗主可能有急事!”
石屋附近的守卫迅退开,让沈茜霖毫无阻碍的冲进了石屋,踏上了向下的阶梯。
族地之中还有不少人在叩拜祖先灵位,时刻关注着前面鬼门关附近传来的信息,但也有十多位老人正站在角落,看着那正从深蓝变成血红色的古袍。
“让开……”
沈茜霖声音有些颤,十多位老人立刻扭头看向沈茜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茜霖已经挤了进去,直接跪在了古袍前。
古袍荡出一抹血红色的光芒,将这些老人尽数推开。
“我要怎么办?”
‘以生魂入住宝衣……’
“要我死在这吗?”
‘不错,就如我们那般,但我们的魂魄之力会化作对你的禁制,你今后会主导宝衣的一切。所以,你并不会因此消逝。
这也只是我们能为我们后人,仅有的弥补了。’
沈茜霖身体颤了几下,周围那些老人听不到她心底的声音,却能听到她的话。
“少宗主,你要、你要做什么!”
“还有多久?”沈茜霖颤声问着。
‘快了,只剩衣领了。’
沈茜霖双手颤抖着,看向一旁角落中的一把古剑,那把古剑径直飞来,落在她面前。
“能、能借我一部手机吗?”
沈茜霖扭头看向后方,一位老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将一台老人机扔了过来。
“少宗主,你三……三思啊!”
沈茜霖轻轻点头,却是说不出谢谢的话语,在已经有些用不惯的键盘上输入了父亲的手机号,点了几次,终于点到了那个绿色的按键。
盲声略微有些漫长,但好在沈随安接通了……
“喂?”
“爸,”听到这最熟悉的嗓音,沈茜霖突然哭了出来,“爸……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些,妈妈不是你害死的!
爸,对不起,这些年我说了那么多伤你的话,你从来都没骂过我。”
指挥部的角落,沈随安皱眉问了句:“茜霖你突然说什么?我……”
“只有我能去镇压地府,爸,只有我是吗?”
“谁告诉你的!”沈随安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些的?你不要做傻事,那件衣服是假的!假的你知道吗!是我当年没拦得住你妈!”
沈茜霖吸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冷静了下来,“它已经变成红色了,爸,如果我以后不再是我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而且爸,我不会死……这些都是妈妈告诉我的,爸……”
“茜霖,茜霖你不要……茜霖!”
挂断手机,听筒中父亲那惶急的呼喊声慢慢消失。
沈茜霖将手机放下,抬头看着面前的宝衣;宝衣已经只剩衣领还有少许蓝色。
她将古剑出鞘,剑尖抵在了心口,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少宗主!少宗主不要啊!”
周围有位老妪大声喊着,但其他老人已经明白了将会生什么,或是眼含热泪,或是仰头长叹。
一层青蓝色的光芒将沈茜霖身周十米包裹,让他们都无法进入,也无法干扰。
‘母亲’的声音在沈茜霖心底再次响起:
‘孩子,对不起,我们起码有过稍长的人生,有过美好的回忆,作为女儿、妻子、母亲,走过了人生最好的年华,但你却来不及体会什么……’
“我这二十多年,也过得很快乐啊。”
沈茜霖勉强笑了笑,抬手擦了擦眼泪,“而且,爸爸对我一直很好,大家都是,我从没被人欺负过。”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穿上这件衣服之后,你会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一切感情波动,不然你的魂魄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遗憾的话,有过吧,现在已经不觉得太遗憾了。”
沈茜霖笑了笑,注视着那消失殆尽的深蓝色,闭上双眼,眼前却不自觉出现一副有些模糊的画面。
那个午后,突然抱住自己的男生,还有男生身后疾驰而过、撞在了路灯上的货车……
如果再来一次,那天下午在他面前时,多放下一些无谓的矜持,再主动表达自己的心事,或许,那个夏天就会有一段挺不错的故事……
手臂回缩,古剑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她有些单薄的身躯,这一抹身影缓缓躺倒在地。
但不等她躺倒,那件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宝衣突然飞出一道道白影,将她缓缓的身躯缓缓托起。
周遭,一股股精纯至极的阴气不断转动,渐渐形成巨大的龙卷,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附近的人不断推开,龙卷之中出现了一道道闪电。
如同心跳一般的鼓声、似有若无的铃铛声、还有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两分钟后,地隐宗族地,社区服务楼前的广场突然坍塌出一口大洞,一抹青蓝色的光芒绽放,那似乎是一道人影,一眨眼已划过天边,极快的飞向了西南。
若有人能捕捉到光芒之中的那人影,就能看到她那张冷漠的美丽面容、绽放青蓝光芒的双眼,以及,那简单盘起的、老人才会有的灰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