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桐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件粉色的小衣服,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不洗了,已经洗得很干净了,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宝宝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张妈强忍着眼泪,上前道,”小姐这么想就对了,那个孩子只是跟咱们没有缘分而已,所以才会匆匆离开,小姐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澈哥,”布桐突然出声道,“我想给我的孩子立个衣冠冢。”
“好,我来安排,”林澈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要桐桐能开心起来,想怎么样都行。”
……
一周后,大洋彼岸。
厉景琛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可以起床稍微在病房里走动走动。
“老大,”宋迟敲门走进来汇报道,“刚收到的消息,林澈在墓园立衣冠冢,就在布家的墓碑旁边,应该是……”
厉景琛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是给我和布桐的那个孩子立的。”
宋迟轻叹一口气,“老大,你想开点,这就说明,嫂子已经接受孩子没有了的这个事实了,而且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等嫂子知道所有真相,会释怀的。”
“很难,”厉景琛苦笑一声,“你不了解你嫂子,就算知道了一切,这个孩子也会是她毕生的遗憾,她曾经有多期盼这个孩子来临,就有多难释怀。”
“老大,嫂子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只能说,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厉景琛闭了闭眼,“去准备飞机,我要回帝都。”
“老大,你的身体还没好,经不起长途飞行的。”
“我一定要回去,陪着我的老婆孩子,哪怕是离他们近一点,都好。”
“……那好吧,我去准备。”
宋迟刚转身,便看见律画双手环胸站在门口,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们。
宋迟走上前,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凶狠的道,“贱人,你又来干什么?”
他从不打女人,但是面前这个女人,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她,立刻!
律画看着他,冷笑道,“有本事再用力一点啊,掐死我,布桐也活不了了,多好。”
宋迟咬着牙,下意识地松开手。
律画摸了摸自己被掐疼的脖子,白了宋迟一眼,直接越过他,走向厉景琛,“景琛,你要回国啊?刚好,我跟你一起回去,等你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再重新出国定居,你喜欢哪个国家,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或者是英国也很好……”
宋迟差点快被气笑了,“律画,你要点脸行吗?我真搞不懂你爸妈是怎么把你教成这副样子的!”
律画脸上的笑容不变,“景琛,我实在是不喜欢你的这个小弟,等我们在一起了之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律画,你踏马这个贱人,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够了,”厉景琛开口阻止了宋迟,转过身,望向律画,一双黑眸幽深不见底,“你想回帝都,当然可以,只要你有这个胆量回去,我怎么会阻止你。”
“景琛,我回去只是想帮你,万一布桐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突然想通了,把字给签了,我不是立刻就能把她需要的药给你了吗?我们也可以马上结婚,不用等到三年后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当好厉太太,不会比布桐差的。”
厉景琛勾起一边唇角,幽深的眼底尽数是嘲讽。
……
林澈请人挑选的日子,是在一周后。
清冷肃穆的墓园里,几个和尚盘腿坐在地上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
布桐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上戴着黑色的毛线帽,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静站在一个墓碑前。
良久,布桐才转过身,从张妈的手上拿过一束开得正好的满天星,放在了墓碑前。
“对不起啊……”布桐蹲了下来,看着面前空白的墓碑,上面没有字,没有照片,什么都没有,却承载了她最沉重的遗憾和思念。
“妈妈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也没来得及给你起名字,后来想了想,干脆不起了,因为如果起了名字,你的名字就会深深刻在妈妈的心里,成为一个去不掉的烙印。
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如果那天妈妈能够小心一点,或者干脆不出门,你就不会走了,从知道你在妈妈的肚子里,我们相聚才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就永远分开了。
虽然你只是一个胚胎,还没有长成人型,可是在那一天的时间里,妈妈已经无数次地幻想过你的样子,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如果你是女孩,一定会青出于蓝,长得比妈妈还要好看的……
宝贝,你不要害怕,这里有你的太奶奶,还有外公,他们都好爱你的,妈妈也会经常来看你,你不会孤单的。”
一旁,张妈已经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江择一受不了这样的场面,直接掉头走人先离开。
唐诗和黎晚愉静静地站着,跟林澈一起陪着布桐。
良久良久,林澈才走上前,将一条围巾围在了布桐脖子上,“桐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念了往生咒,孩子会安息的。”
“好。”布桐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往后倒去。
“桐桐,你怎么了?”林澈惊呼一声,急忙扶住她,“你的头又痛了是不是?”
“我没事,走吧……”布桐扶着额头,在林澈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一阵风拂过,将树叶吹出沙沙的声响,布桐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往身后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桐桐,怎么了?”林澈柔声问道。
布桐敛了敛思绪,“没事,走吧。”
直到一群人离开后,厉景琛才从一旁的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紧紧攥住胸口的大衣面料,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空白的墓碑,缓缓蹲下身,额头贴在了墓碑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爸爸也很爱你,爸爸比任何人都爱你……”沙哑痛苦的嗓音从男人的喉间缓缓溢出,“爸爸无能,保不住你,你别记恨爸爸,下辈子,我们再当一家人,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你如果听得到,保佑爸爸顺利拿到妈妈需要的药,让妈妈健健康康的,好不好?爸爸知道你一定听得到,你保佑爸爸……”
寂静苍凉的空气中,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