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换回乐县令的动作雷厉风行到令人发指。
杜壑直接持调令快马而来,就是池棠也没有事先得到消息。
等当地世家反应过来时,原县令已经被赶出了回乐城,而新任杜县令正从容不迫地登太守府拜见长官。
“你家二哥原来做礼部员外郎真是屈才了!”池棠啧啧道。
她原本见杜壑带的人少,还想陪他一起去县衙,给他撑撑腰,结果杜壑谢绝了。
他也不是随便谢绝,人家就是有这本事,只带了十名随从就顺利接任了回乐县令。
就这作风,在礼部能有什么好玩的?
画屏笑道:“杜二郎平日谦逊温和,我也不知他这般厉害。”语气间只是淡淡的附和。
池棠心中一动,悄声问道:“杜二郎对你好吗?”
别人不知道画屏的身世,可杜壑作为杜氏嫡长子,多半是知道的。
画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其实我到杜家这么久,遇上杜二郎的次数不多,不过他每每送妹妹们东西,也会捎带上我,并没有什么不好。”
池棠点点头,又问:“那阿容对你好吗?”
画屏点头笑道:“六姑娘待我很好,总想带我出去,是我自己不愿应酬。”
池棠看着她有些发愁:“杜娘子对你的婚事有没有安排?”
画屏已经二十一岁了。
京里虽然也有二十多岁没出嫁的贵女,比如永泰郡主李姝,可李姝是真正的宗室贵女,一辈子不嫁都不愁的那种。
画屏身世尴尬,是没这个底气的。
但被池棠问起,她却没有愁容,柔柔一笑,道:“母亲说我嫁在京城恐怕不合适,大家都知道我的底细,高不成低不就,远嫁她不放心,与其婚嫁不顺,不如随缘,她的嫁妆养得起我一辈子。”
池棠听得微怔,感慨道:“杜娘子真是个好人……”
想想,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忙道:“你放心,我也养得起你!”
画屏“噗嗤”笑了。
正说着,戚兰进来禀道:“韦太守与新任县令杜壑前来拜见太子妃!”
太守是县令的直属长官,但现在回乐城内最大的是池太子妃。
按照规矩,确实是先拜太守,再拜太子妃。
池棠一见面就去观察韦乐的神色。
但是什么也没观察出来。
韦乐面色如常,把杜壑当作一个正常上任的县令一样介绍给了池棠,绝口不提杜壑跟着太子妃一起进城这件许多人都看到的事。
池棠看不出什么端倪,随便应付两句就交给李式去设宴接风了。
正起身要离开,杜壑突然道:“臣许久未见妹妹,心中甚是牵挂,可否先探望一下妹妹?”
韦乐顿时露出“我就知道你们狼狈为奸”的表情。
池棠愕然。
不是说在家也见不到几次吗?你们什么时候有的牵挂?
……
画屏见完杜壑回来,一进门,就见池棠目光灼灼看着她,不由失笑:“只是有几句话交待我。”
“什么话?”池棠仍旧兴致勃勃。
杜壑看着并不是个会有话交代妹妹的人,更何况画屏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画屏无奈一笑,拉着她进了屋,才道:“杜二郎让我转告姑娘,明日或者后日傅氏会举宴为他接风,让姑娘不要去。”
池棠惊讶不解:“为何?”
“他说怕吓到姑娘……”
……
从节度使府回到县衙,夜已经有些深了。
杜壑一进大门,就有一名随从迎了上来,低声禀道:“相关案卷已经找出来搬到书房,嫌犯也找到了,是否现在审讯?”
“先盯着,我出门赴宴后开始审!”杜壑一边答一边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走去。
随从应下后,又紧跟他的脚步继续回禀了一些事。
杜壑大多只是听着,偶尔给出一两句指示。
等到回禀完后,主仆两人已经进了书房,一个开始翻看案卷,一个熟练地添水磨墨,屋内一时寂寂。
突然,杜壑动作一滞,左手迅速去摸身旁佩剑。
“太子妃有话问杜县令!”窗外有人低声道。
杜壑意外一怔,松了手问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窗外那人默了片刻,道:“太子妃让问杜县令,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好奇心……”
杜壑哑然失笑,道:“请稍候!”
随手拉出一张纸,提笔蘸墨,写了一个字,让随从递到窗外。
“烦请密呈太子妃!”杜壑道。
窗外没了动静。
杜壑又想了想,吩咐道:“太子妃不会去,可以多一些。”
随从低声应下。
……
初来乍到,兵贵神速。
杜壑花了一夜的时间翻看回乐县各种案卷,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状况。
同样,傅氏的动作也来得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来了请帖,接风宴就安排在当天傍晚。
杜壑接下帖子,申时五刻,准时出现在傅氏私园门口。
傅亮亲自出门相迎,笑容可掬。
杜壑亦含笑应对,随口问道:“不知节度使府与太守府是否有人赴宴?”
傅亮答道:“府君公务繁忙,太子妃偶然抱恙,都没有应邀,不过太子妃身边的李副率已经到了。”
杜壑心中一哂。
太子妃果然乖巧,人虽不来,却不忘给他送帮手!
宾主相携入席。
未几,推杯换盏,燕舞笙歌,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一道鲜香肉羹上来时,底下十姓家主暗自交换了几个眼色。
其实当初给太子妃上蛇羹,并非是针对太子妃一个人。
事实上,蛇羹是他们在接风宴上的一道“传统菜”,每个初来乍到的贵客都会享用到。
不一定每次都有用,但多数情况下都能让人猝不及防失态。
只不过,因为太子妃身份尊贵,宴请之前需要提前将菜单上呈给女官审查,他们壮着胆子没有将蛇羹上报,这才落了把柄。
其余时候,就算是宴请太守时,也是不必提前告知菜单的。
比如现在,新任县令杜壑就一脸无知地舀起蛇羹吃了下去。
傅亮见他喉头滚动,分明已经咽下,便“呵呵”一笑,正要如同过去每一次一样问一句“蛇羹滋味如何”,却见杜壑蹙眉抬眸,在他之前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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