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旧恨新仇(五)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白羽摘雕弓 本章:105 旧恨新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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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江携空青在外言语两三句话, 再折返地牢时,发现怨女已为人所杀。”“杀”字最后顿下的一点极用力, 像是铁块蓦地坠在纸面上,渐出毛糙的墨痕。慕瑶的心头一坠,眼皮跳动起来。那一顿似乎用尽了写信人的全部力气, 后面的字迹变得松散无力, 仿佛绵长的叹息。“如果万物式微均有先兆, 这便是慕家衰落的开始。”魅女是天生地长之灵物,大自然以霜雪塑其骨骼,草叶做其体肤, 山水之秀,万物之美, 集于一身。上天既然如此眷顾了她们,自然也要同等地惩罚她们。魅女与怨女, 双魂共用一体。极善与极恶, 晦暗与光明, 是为阴阳两分,如同世间朝暮。魅女之美注定要归于天地山河, 不能被一人独占,否则天平失衡,将会引来大恶。向往红尘的魅女,注定要与后来居上的怨女抗衡, 争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直至被彻底吞没。天生地长的幻妖的短板, 是不能化人;同样被天地孕育的魅女,她的短板,是只能作人形。按照空青所查阅的典籍来看,为防止大恶蔓延,这具无暇的躯壳即是控制怨女的最后一道关卡,它像一座华美牢笼,禁锢了怨女上下流窜的、兴奋不安的极恶之魂。现在,怨女被杀,等同于最后一道牢笼被毁,怨女之魂彻底无所顾忌。她虽然没有妖力,却可以调动人心的不平和怨愤,借机钻进任何一个被她所言语蛊惑的人身体里。她非但没死,反而绝处逢生,并且再不为人所控。慕怀江雷霆震怒,夜不能寐。怨女先前受符纸所控,灵魂受损,需要在宿主体内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不会有所作为,也顾不上改变宿主的意志。这也意味着,究竟上了谁的身,谁也不知道。但若是不做处置,任她休整好,恐怕她第一个便要血洗慕家。于是,一场地毯式调查开始了,先是最有嫌疑的几个看守地牢的哑妇被秘密关到了不见天日的地牢,随后是几个在那天夜里被人见到曾经路过地牢附近的家丁,府内流言四起,一时人心惶惶。一向作天作地的白怡蓉在此之前就病了,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年后,并未卷进这场风波。关足了十个人,慕怀江决定收手了。并不是他能保证怨女一定在这十个人当,只是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吓自己,徒增烦恼。他将白瑾叫来,舔舔因操劳而干裂的嘴唇“阿瑾,慕声不杀了。”白瑾抬起头,默默无语地望着他,眼里有一点责怨之意。白瑾被白家精心培养起来,斩妖除魔无数,早就练得心硬如铁,不比寻常娇弱女子,饶是如此,她还是难以接受慕怀江的冷血与狠绝。在此之前,他听从空青道人的办法,为了永除怨女之患,安排慕声泄出半妖之力,与其母同归于尽,一旦做成,便一次性解决两桩麻烦事。她强烈反对,不惜与他大吵一架。她只是觉得,慕声还是个孩子,先前被怨女蛊惑,差点弑父,现在又让他弑母,未免罔顾人伦即便他有妖的血统,至少还有一半是人。在他乖顺地靠在她怀里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冰凉的脸颊的触感,肌肤细腻柔软,和慕瑶小时候是一样的,软绵绵。而慕瑶年纪还小,从不知道,这世间所谓正义,还藏有很多大人才明白的龃龉。慕瑶畏惧慕怀江,循规蹈矩,只是每隔几天,小心翼翼地问她一句“娘,弟弟什么时候能从黑屋子里出来”“娘,弟弟怎么从来不哭,恐怕是关在菡萏堂里吓坏了,为什么不把他放出来”“娘,弟弟已经七岁了,再不练功,就要晚了,难道爹不准备把他放出来吗”“”问的次数多了,她连搪塞的心力都没有了。冰雪般的小女孩,才是慕家新生的希望,而她和慕怀江,早就是腐朽的刀刃了。“你待如何”她不动声色地问。“我要慕声留下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他只认你我做父母,瑶儿做姐姐。”白瑾笑了一笑。她明白他的意思,怨女的力量还在这孩子这里,拿捏住了慕声,是对怨女最大的挟制,也是他们与怨女抗衡唯一的资本。“好啊。”她沉默半晌,带着苍凉的笑点点头,“不日我将回家一趟,求助于我爹娘。”“但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全府上下,谁也不许再提慕声的血统,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十日后,白瑾从白家归来,双手捧着一只匣子。匣子里装着白家在极北之地求来的月魄冰丝织成的丝帛,裁下了细长的窄窄的一条。梳子顺着黑亮的头发向下,一梳到底,纤瘦的手捞起发尾来,握在手里,露出他的耳朵。白瑾与他脸贴着脸,在镜子里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语气柔和,像是天下所有的给孩子梳头的母亲“高一点,还是低一点”“”他茫然的眸子慢慢地有了焦距,目光落在她脸上,定住了,他的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了她“高一点。”“好。”她弯眼笑了,在眼尾弯下的瞬间,她在镜子看到了自己细密的眼角纹,像是腐朽木家具上拉出的蛛丝。不远处,是慕瑶懵懂稚嫩的脸。白驹过隙,蜉蝣一生。多少爱恨,正误,人妖恩怨,在这一刻,都暂时远去,梳头这个动作,似乎变成她一生的事业。她将那一条皎洁的丝带小心地从丝绒内衬拎出来,仿佛从废墟拉出了一线希望。素手将发带扎紧的瞬间,终于咳出了喉间那口腥甜。慕声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清秀的男孩,高马尾梳起,发顶上露出了一点美丽白色发带,像一只蝴蝶,垂着翅膀,匍匐在上面。许久,他好地伸手,触摸了冰凉的镜面。这个人竟然是我。“瑶儿。”白瑾牵过慕瑶的手,带她走到墙下,“你要看着弟弟,绝不能让他把发带取下来。”待她立了誓,白瑾终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闪动了一下。“今天,弟弟便可以从那间黑屋子里出来了。”她不顾眉宇间的疲倦之色,终于轻地说出了答案。信纸从慕瑶手滑落,柳拂衣伸手一接,用力揽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浮现在二人间的画面慢慢淡去,妙妙对上他的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事情不好。看他的神色这段回忆碎片的内容,他也看到了。二人四目相对,妙妙睫毛慌乱地颤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静默地挂上了床帘。他的蝴蝶骨突出,形状优美,从背影看过去,还带着少年的单薄感。他手上动作极轻,但不知是不是手抖的缘故,铃铛被他触得响动起来。记忆碎片播放时,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楔进了另一段时空,结束之后,仍旧是天还未大亮的冬日早晨,被子里早就失去了温度,凌妙妙像是被扔进冰天雪地的人,脸颊因为恐慌而滚烫,身子却一阵阵地发抖。他回过头来,睨着睁着一双杏子眼盯着他的女孩,看了半晌,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他身上也没什么温度,衣服的缎面都是凉冰冰的,凌妙妙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他顿了一下,拿过床头木凳上放着的她的袄子,给她披在了身上,连衣服带人再次拥在了怀里。少年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半晌才开口“异世之人。”是个轻描淡写的、肯定的语气。头顶如有雷劈,妙妙刚才打好的腹稿,瞬间便忘了个干净。“我”她惊悚地想看看他的表情,却被他摁在怀里动弹不得,额头紧贴着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的白梅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心口。柔软,温热的。没有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钥匙,难道一定要长得像钥匙吗这块回忆碎片,不是给她的,根本就是为了解开黑莲花身上忘忧咒的道具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事情,会被她的攻略对象直接看出来。她在这场博弈,早已由局外人变作局人。现在,局人还翻船了。凌妙妙舔了舔嘴唇,放弃了挣扎“你怎么知道的”少年眼眸漆黑,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摸到了脖颈,指腹摩挲着她的血管,感受着她不安的脉搏“妙妙,下次聪明些。不要让人虚张声势地一诈,就乖乖承认了。”“”凌妙妙五内俱焚。“我就是你口的异世之人,我也不想瞒你。”她僵硬地靠在怀里,还是忍不住问,“你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九章算术,勾股定理。”慕声垂下眼眸,看起来混不在意,“九州之外更九州,原理相同,叫法不同,也没什么稀罕的。”凌妙妙回想了一下自己洋洋自得的战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黑莲花实在是太聪明了,装乖装得太久,她险些忘了他敏锐的洞察力。只是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崩溃地问“你既然起疑,怎么早不问我呢”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类似于失望抑或是愤怒的情绪。“你会走吗”他的双眸纯粹,倒映着她的脸,眼里含了一点支离破碎的希冀,混合着涌动的黑色浓雾。“啊”她愣了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越过了间无步骤,径直来问这个,没好气地拨弄着手指,言语露出一丝委屈,“我哪儿像你呀,走不了。”他眸暗涌慢慢消退下去,言语外温柔“好啊。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离开我。”他摸了摸女孩的脸,垂眸替她系着系带,声音很轻“谁带你走,我要他死无全尸。”“”“你若自己走,我就把你”他停下来,歪头看着她,似在斟酌字句。想到她似乎不太喜欢被太粗暴地对待,他默默地将“锁起来”改成了“关起来”。凌妙妙顾不上理睬他的恐吓,急得插了一嘴“谁让你问这个啦”他愣了愣,眸流露茫然之色。凌妙妙都有点替他着急了,主动提示起来“我不是凌虞我是夺舍的,那个,借尸还魂”“嗯。”他应声。凌妙妙眼巴巴地望着他,几乎像是手里拿了个引雷器,高举双手对着乌云密布的天,主动寻求责难。黑莲花生气起来总是先隐忍,很少表现出来,可若是不让他发泄,他便容易暴走。可是一道雷也没等来,他垂下眼帘,眼竟然反常地泛起些许暖色来。他知道妙妙害怕什么,只是这个世界,人妖共存,世道乱了不知多少年,他半妖之身都没有吓跑她,难道她以为,一个夺舍还能吓着了他女孩的一双杏子眼惴惴不安,泛着水色,他贪恋地睨着她的眉眼,顺了她的意“你早就知道我的事”凌妙妙如愿以偿地引到了雷,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到这里以来,我总是做一些怪怪的梦”她面不改色地扭曲了事实,“没想到是你的过去。”还把锅全部甩给了系统“我什么也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地瞅他,小脸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面,红润饱满,像是多汁的果子,抿了抿粉嫩的唇“你介意吗”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又在那果子似的脸颊上流连不去,半晌才道“妙妙,不就是妙妙吗”不是凌虞,是凌妙妙,从头至尾都是这一个妙妙。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划过一丝隐秘的满足。妙妙可能不记得了,她曾经对着慕瑶说过“他不就是他吗,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他将这句话回赠给她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慢慢地靠近了这团火焰,比旁人都有资将它紧紧拥在怀里,永不放开。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怎么样的秘密,只要是她,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他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栀子香“好想让其他人也知道。”“为,为什么”她搂着他的脖子,被亲得有些糊涂了。又不是什么光荣他的声音很轻“最好他们都退避三舍,没人敢觊觎你。”“”凌妙妙憋红了脸,气得将他推到一边,赤着脚爬下了床,“你让开,我喂鸟儿去。”慕声伸手一搂,将女孩拦腰抱起,灵巧地换了个位置,放回了柔软的床上,漆黑的眸望着她,纯粹得只剩暖光“我去喂。”鸟笼儿摇摆,黄澄澄的谷子像流沙一般倾泻下来,堆成了一座谷山。小鸟没有想到半途而废的乞讨竟然真的能换来吃的,双脚灵巧地蹦到了食槽前,抬头一望,望见了一双漆黑的眸。“唧”今天竟然是大老虎来喂细细的食管猛凸,它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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