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书的结构不同以往,所以这篇序言的大部分将用来解释为什么采取这种方式写作。本书探讨的是进化论的历史,但并不是学院派式的专著,而是面向没有生物学和历史背景读者的导论式作品。然而,这部书并非为了普及而将历史写成枕边的读物。本书的对象是那些对进化及其应用有着浓厚兴趣、且以前没有详细了解过这些问题的人。事实上,这本书最初主要是要作为大学的科学史教科书,我当然希望对于专业生物学和那些寻找有关进化论领域简明读本的历史学家也有价值。由于潜在的读者各种各样,有些领域的专家可能要包涵一下该书所描述的对他们来说是非常熟悉但对其他领域的专家来说却很陌生的内容。$$讨论进化论历史的书籍已经出了很多,其中有些书的水平甚高。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几十年前出版的老书,而且似乎没有一部可以作为历史学家探讨这一领域的导论式书籍。为非专家、包括大学生写作的书籍应该具有什么特征,我有自己的看法。
首先,这样的书必须以系统地介绍某个问题来组织,而不是以为有些事情是人们都已经知道的。科学史的书籍更应该如此,因为许多对科学史感兴趣的读者并没有科学的背景。例如,非科学家可能就不懂林奈命名法,如果不明确地告诉他,那么当他遇到这个问题时,他便会疑惑不解。另外,历史问题也要讲清楚,这样的话,非专家(这里也包括科学家本人)就可以鉴别某个问题的不同方式。对于有争议的问题,我并不急于表达我的看法,而是尽力介绍不同的观点,并且提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有关这个问题的信息。
其次,导论式的书籍必须是全面的。它必须覆盖对于有兴趣研究该领域的人来说可能要涉及到的所有问题。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因为这本书可能用于大学的导论式课程,需要有符合传统要求的教科书。所以,这本书〖F〗只是关于达尔文革命的书。这是一部关于“进化”历史的书,这里的“进化”一词是一个广义的用法,包括已经提出的任何关于地球上生命的发展经历过自然过程的理论。问世之前,在地质学和博物学领域已经做出了很重要的工作,而且要是不了解早期的发展,人们也不会真正理解达尔文理论的影响。反之,达尔文以后的情况也必须适当处理。要想向非科学家讲授进化论的影响,却不向他们介绍直至“现代综合”时的事件,这是不可想象的。在所有阶段,都需要讨论科学理论与相关文化的关系。
对这么广阔的领域尝试全面概括的不利后果是,篇幅的限制使得每一个问题都难以展开。正是基于此,我放弃了一般学术著作的做法,没有给出广泛的引述、注释,这样可以使叙述更为充分。同时,我将有关科学家的生活和背景的信息减少到最低限度。这本书的主要目的是介绍进化思想本身,基于这个思想的复杂性,所以将尽力直截了当地介绍。从许多书中,包括《科学家传记辞典》(Gillispie,ed.,1970-80),都可以找到有关科学家生平的背景材料。无论如何我都不太相信尚需导论式知识的学生会对很专业的科学家背景感兴趣。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是要尽可能清晰地搞懂基本的观点。在讲授中,教师本人可以按照自己的特长增加其他的材料。
于是就产生出我的第三个观点:这类书必须成为进一步阅读的向导。我预料,许多专家发现这部书有用是因为这本书的参考文献。对于那些准备学期作业的学生,这部书的参考文献也是无价的。也许有人会批评这本书引述的材料对于新生来说太高深了些,但是我们有责任引导这类学生作进一步的阅读。我希望本书的参考文献能使他们找到满足自己需要的材料。而对于教师,除了这里列出的参考文献,为他们的学生添加新的文献并不太难。初次接触这个领域的学生也会发现参考文献的用途。在科学史的教学中,即使对象是研究生水平,也可能没有一定的背景。这样的学生所处的地位有些不利,因为他们必须吸收基本的观点,接着就要阅读高深的东西。我希望这本书能减轻他们的负担。
我最初打算在每一章的后面列出所引用的参考文献,这样对于初学者也许不会感到太吓人。不过我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多次列举相同的文献无疑会增加打印的成本。我也曾打算分别列出原始材料和辅助读物,但是在一个参考文献目录中这样做不太可能,当涉及到20世纪的时候,很难区分出原始文献和辅助读物。对于外文文献,我尽量引用英文译本。至于1900年以前出版的原始文献,我也侧重引用新近再版且容易找到的文本。辅助读物侧重于该领域中的经典,再有就是过去几十年发表的一些专业文献。我非常感谢我们系的秘书希拉里·乔伊娜夫人,她打印了最初的参考文献文稿。
作为关于科学领域中也许最有争议的理论发展的导论式书籍,这部书想弥补一下至今仍在我们社会中存在的“两种文化”之间的分歧。很少有什么领域能像科学史专业那样使来自人文学科的人和来自科学学科的人彼此直接交流,并发现相互之间存在着真切的联系。专业科学史学家有责任确保提供合适的读物来推动这种协调,而无需通过将知识过于通俗化来掩饰不同文化之间的分歧。尽管要求为非专家读者写书的呼声一直没有间断,但是我们很多人仍然写了大量专业性很强的文章和著作。我自己尝试将我熟悉的问题全面地介绍给非专业人士。无论这本书是否成功,只要科学史的真正功能不变,那么我所提供的这类文献就是有用的。
在本书的最后两章,我介绍了当代争论的一些背景,争论的问题从进化机制到在学校讲授进化论。科学家可能会对贯穿于整个进化论发展史且当代依然争论的问题感兴趣。若干年前,很难背离现代达尔文主义来撰写进化论历史的书籍,因为那时现代达尔文主义正处在成功的巅峰。现在我们看到,最基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我并不指望科学家通过阅读他们前人的著作来得出什么专业性的见解,但是,这样的阅读会使他们对于工作中产生的一些基本问题的性质有更好的了解。对于特创论问题,我在这本书中更充分地表达了我的见解。历史学家像其他人一样,也有权力评价某种体系,正是这类体系决定了我们接受什么样的理论,18世纪早期,工作在第一线的博物学家也要评价某种体系。然而我认为,当科学家们认识到一般科学理论——特别是进化论——的复杂地位话,他们便会更好地理解他们所处的位置。
我之所以有资格写这本书,原因有二。首先,我已经在不同的国家(加拿大、马来西亚和英国)多年讲授进化论的历史。我想,这有助于使我了解向不熟悉某一领域的人展示复杂知识发展本质的困难。其次,我已经发表了——最初是由于偶然,尔后则是有意图的——从18世纪到20世纪早期进化论许多领域历史的研究成果。虽然有些人对某一领域比我熟悉,但是处理这么长时间跨度问题的有经验的历史学家并不多。我并不直接了解现代生物学领域,包括这部书最后两章的内容。我尽力向外行介绍当代达尔文主义及其反对意见。我但愿没有简化或误传重要的论点,或曲解目前正卷入这场争论的一些人的见解。
我在这里愿意表达对一些人给予我智力上帮助的诚挚谢意。是罗伯特·杨格激发起我对当代进化论起源的兴趣,自那以后,我便从许多学者那里获益匪浅,他们的论著都列举在参考文献中。有两个人需要特别提到,约翰·格林和马尔康姆·科特勒,他们阅读了最初的文稿,并且根据自己的见解,将书的整体结构批得体无完肤,还建议我如何更好地将全书整合起来。在一些见解和信息使用上,他们也提出了详尽的建议。当然,书中表达的是我自己的观点,我对书中的错误责无旁贷。
皮特·J·鲍勒
1982年9月于贝尔法斯特女王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