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中流浪到他的人生里去,
而他则一直在他自己的人生里流浪。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我半睡半醒的瘫在马桶坐上。我没电了,我再陷下去一点点,屁股就要碰到水面了。
忽然,我听见了动静——有声音,有人推开门,走进了这间男厕所。我惊醒过来,坐直身子。
这间厕所,是电影系系馆四楼剪接部的男厕所。在四楼熬夜剪接的,只有比我高两届的女生妮基,还有我,两个人而已。
那……会是谁在凌晨四点,特地跑到四楼角落的男厕来上厕所?
我实在不愿意乱想。我自愿担任妮基这星期的剪接助理,以便快点学会剪接的入门,妮基拍的是灵异片,有很多愚蠢而可笑的镜头,刚刚我陪她选镜头的时候,是很用力才忍住没有笑出来的。可是现在困在马桶上,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我发现我必须深呼吸,才能够让心跳维持正常。
我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把眼睛贴到门板隙缝上去看看进厕所来的是谁?
我挣扎了三秒钟,决定先别偷看:鬼片里的笨蛋,都一定要把眼睛凑到门缝啦、墙壁小洞啦、钥匙孔啦,这类不该凑的地方,眼睛一凑上去准没好事,不是看到女室友把头拿下来放在桌上梳头发,要不就再多附赠一项:梳好头放回脖子上,脸直接向后转一百八十度,对着你吐出四十五公分长的舌头。
这些陈腔滥调的画面,这时想起来却忽然不那么可笑了。我摒住呼吸,想听清楚接下来的动静,我热切期待听出来是哪个同学的声音,我想我应该出声音打个招呼,可是我再次压抑住,没发出任何声音:这次我脑中切换到另一个画面,连续杀人狂进厕所,把黏了头发和血迹的铁槌用水冲干净……
我考虑是不是该把两脚缩起来,搁在马桶边缘上,好假装这里面没躲人。当我真的开始缩脚的时候,我听见外头有声响了……
我听到了水的声音。
是在上小号吗?……似乎不是。
是洗手的声音吗?……也不像。
我听到了用容器装水的声音……希望这容器不是某个人体器官……然后,我听见……我听见了刷牙漱口的声音!
我再也没有办法克制偷看的冲动,我把眼睛贴到门板的缝上,望这间男厕的洗手台……我看到……非常古怪的……背影——
一个又高又瘦的老男人,白发,全身穿一套西条文白色睡衣,手上拿着白搪瓷杯,对着镜子在刷牙……
我当下一阵背脊发冷,血管结冰。
这不是怨灵是什么?这千真万确是一个无法解脱的地缚怨灵,有声有形,一往情深地在刷牙。
我暂停呼吸的,坐回马桶上。我不敢再看下去,我怕再看下去,就会看到牙刷从他后脑穿出、或者牙齿一颗一颗掉落这样惨烈的画面。
我闭上眼睛,以免被迫发现他老人家盘旋到我的头顶上空来刷牙。我打算心中默念狄金逊的甜蜜死亡之诗来安抚“对方”,却又担心默念英文诗,恐怕会被他误解,以为我有意攀谈,更难收拾,赶紧改成默念中土佛号,手上连做了几个密宗的大手印,这手印是我在看胡金铨的电影“山中传奇”学来的,在电影里男主角遇到鬼就做手印,一做手印就把鬼炸成一股烟。我小时候看了觉得声光效果不错,就顺手学了下来。
等我佛号默念五轮,手印胡乱做了三个,犹在惊疑不定,鼓起余勇,再侧耳一听,发现已经听不见刷牙漱口的声音,连水声都没了。
我缓缓透过门缝一望,侥幸,洗手台前的白发老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当机立断,狠狠吸一口气,拉起裤子就开门往外冲,狂奔向妮基所在的剪接室。我的跑步声引起走廊回音震荡,妮基吓得探头出来骂我:
“半夜跑什么跑,难道被鬼追吗?”
我冲到剪接室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瞪着妮基看了半分钟,打算如果她脸上有什么变化,比方说蜕变成蛋壳脸之类的——我就马上冲向楼梯,还好,她没有什么要变形的征兆,我这才向她报告所看见刷牙老鬼的事。
妮基听完,先是一怔,接着,她竟然哈哈狂笑,笑倒在剪接台上,“哈哈哈,你,你看到冥客斯教授了啦。”
还好,我并不是第一个把冥客斯教授误认为古堡幽灵的学生。在我之前,起码已经有十几个“先例”,跟我一样神经,被吓得半死。
这实在不太能全怪我们。忙到半夜三、四点,甚至已接近昏迷之时,毫无预警的见到一个穿着条纹睡衣的枯瘦老人,晃晃悠悠的出现在灯光惨淡空调冰冷的电影系馆,老人不但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符合全球各地古墓幽灵的一贯形象之外,更有说服力的是他手上必然拿着一只搪瓷口杯,再加一根牙刷,格外增添了一种蔑视生死界限的顽固鬼气。
如果不是鬼魂,哪会半夜三点特别千里迢迢、全副装备的跑到电影系馆四楼男厕,表演漱口刷牙?
妮基比我在UCLA多呆了两年,见多识广,她告诉了我刷牙老鬼冥客斯教授的悲惨故事——
冥客斯教授不是鬼,他是电影系的“影像心理学”教授。他三十年前,来到UCLA教书,当时的他,身高一米八,栗色半长柔软卷发,一派玉树临风,浑厚嗓音传递新奇见解,一时之间,颇为迷倒众生,本来只开给三十人小班听的课,最后移到能容纳两百人的大教室去,名之下,冥客斯教授连续三年当选系上最受欢迎的教授。
才子如此迷人,必有风流佳话,冥客斯教授后来交往了一位在舞蹈系客座教“东方舞蹈”的中国女人,此女据说艳丽飞扬,一旦跳起舞来,风驰电掣、顾盼生姿,流弹四射,观众学生纷纷痴笑中箭落马。
“她是个中国人里的‘猫族’!”妮基说。
“猫族?什么猫族?”我怎么没听说过中国人里面有叫做猫族的这么一族,揣摩了一下,我跟妮基说:“你是在讲‘苗族’吧?”
“喔,是喔,是苗族,听说中国苗族的女人都美丽,而且都会巫毒的法术?”妮基问我。
“巫毒是非洲人的手段,在中国的乡野故事里,喜欢说苗族的女生放盅。”
“什么叫放盅?”妮基问。我其实不太想告诉她,妮基老喜欢拍灵异故事,一旦跟她讲了放盅的传说,肯定她下次编剧本就会用进去,倒时又是中西混战,吸血鬼咬僵尸、狼人踩进八卦阵,牛头对马嘴,惨不忍睹。
“康永,你如果不告诉我‘猫族下盅’的事,我就不告诉你冥客斯教授后来怎样了。”她威胁我。
“好啦,好啦。”我叹口气:“传说苗族女孩擅长羊一种特别培养的毒虫,她们一旦恋爱,与对方有了承诺,有的苗女就会把毒虫悄悄送进情人的体内,如果有一天情人变心,苗女就启动开关,让毒虫发作。”
“那会怎样?”妮基很兴奋。
“毒虫各自经过培养,效果应该各有不同,有的负心男人会痛得满地打滚,只要赶快悔过,向苗女认错求饶,还是可以活下去,继续作恩爱伴侣……”
“厉害,厉害……”妮基非常向往。
“有的苗女可能脾气比较坏,下的盅也就狠一点,男人如果背着他偷腥被查觉,可以立刻遥控发动毒虫,情郎当下在偷情现场断肠而死!”
“太好了,太好了!”妮基如获至宝,高兴的抱住我:“你们东方人最神秘,最好了,康永,快教我怎么培养毒虫!”
“我?我又不是‘猫女’,怎么会养毒虫?”
“啊?你不是猫族吗?唉……”妮基很失望,“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跟猫族女生借一只毒虫,那去放在我男友的里面呢……”
“你上次偷喂你男友吃泻药还不够狠吗?赶快说冥客斯教授跟苗女舞者的故事。”我催她。
“他们两人热恋一阵,后来就结婚了,结婚照还登在UCLA校报的头版,听说果然是郎才女貌,也让不少暗恋他俩的男女学生们心碎。”
“就这样?”
“当然不只这样。结婚三年后的一个早上,冥客斯教授要来学校前,跟平常一样,在早餐桌上看报,苗女舞者也跟平常一样,把早餐做好了放在丈夫的面前,然后她坐下来,坐在丈夫的对面……”妮基停住了。
“然后呢?”
“然后,苗女拿出一把手枪,放进自己的嘴里,开枪,把她自己的头轰掉了。”
我听了,呆掉。妮基继续这个悲惨的故事——
在早餐桌上,亲眼看见美丽的妻子,开枪把自己的头给轰掉,从此之后,冥客斯教授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常常有学生发现他半夜三、四点,穿着睡衣,在电影系馆的各层厕所刷牙洗脸。据说他不再睡他们夫妻共眠的床了,他每晚都睡在他电影系的办公室里,半夜睡醒了,就起床刷牙洗脸。
这种作息虽然古怪,但反正也没有妨碍到教学,像他这种曾享盛名,出过几本学术著作的教授,系上养着也还是有助声势。
冥客斯教授变奇怪以后,就不曾再当掉学生,导致他的课更加受欢迎,我们班大部分人都选了他的课。有一天,他把作业报告发还给我们时,我发现我的报告上黏着教授的指示便条:“本周六晚上八点,请到我办公室报到,共进晚餐。”
我向众同学打听一下,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受到邀请,当下沁出几滴冷汗。本班热爱暴力电影的锐斯同学,兴奋的掏出一柄小刀,塞进我的口袋,说是给我“防身”。热爱偷拍的麦锁门同学,则坚持要在我背包藏个针孔摄影机,教我帮他偷排“血腥婚变幸存者的神秘办公室”。
对于他们的盛情高义,我一律婉拒。但我心里止不住微微发毛:
到底我做了什么,难道竟让他想起了他的亡妻吗?
周六晚上,希馆空荡荡,空洞洞的走道,响起我脚步的回音,我找到了冥克斯教授办公室,门关着,我想象着:我一敲门,门自动缓缓打开,办公室里……冥克斯教授倒在满地血泊中,后脑开了个大洞……手上的枪管还在冒烟……
我收住想象,镇定心神,敲门。
门开了,还好,教授穿着上课时穿的西装,我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他会穿着他有名的条纹睡衣,跟我共进晚餐的。
他招呼我坐。我谨慎的瞄了瞄这间传说中的办公室,一眼看去,并不很离奇,有张折叠起来的行军床,角落有横杆,挂了两套衣服,如此而已,像单身汉的宿舍。
教授从微波炉里,拿出两分盒餐来。
“我特地为你买了中国料理的外卖。”他悠悠叹了口气:“唉,我自己也好久没吃中国料理了。”他眼神变得遥远,过了几秒才不知从哪里飘回来,他看一眼手上的纸盒,问我:“要干脏?还是要肋骨?”我头皮一麻,很普通的两道菜,被他说出来,就十分血肉模糊。“呃,随便,都好……”我说。他给了我一罐可乐,然后不伦不类的点了两根蜡烛,我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两根蜡烛是白的。
“教授,我为什么有这个荣幸,跟您共进晚餐?”我想趁他还正常的时候,把这顿饭给快快吃完,不然等他开始换上睡衣刷牙,就有点难收拾了。
“呃……康……是康永吧?康永,听说你在编剧课上,编了一个中国的爱情故事,说有个男人,为了测试他妻子对他的爱,使用魔术停止了呼吸,装死……”
原来是这个故事惹了祸,我心里暗叫不妙,也不知是哪个大嘴巴说给冥客斯教授听的。
这下好了,这故事肯定打开了冥客斯教授心里的哪扇门。天知道那扇门后面,躲着什么怪物。
“那个魔法师主角,应该是庄子吧?”他问。
“是。”我吓一跳,我在编剧课上,是照海无德教授的规定,用了“阿里巴巴”当男主角的名字。可是冥客斯竟然知道这故事原本是藉庄子的名字流传下来的。
我说:“教授你非常博学,连中国的传说都知道。”
“庄子,不也是个很博学、很有智慧的人吗?为什么会做这么无聊又危险的事?”
“呃……应该是乱编的吧,这种鬼扯的故事——”我被打断。
“不,这不是鬼扯,是爱情故事,阴森、扭曲、猜忌,可是是个爱情故事。”他说。
我只好点点头。
“这个庄子,先假死,让妻子把自己给下葬,然后又变化出另一个英俊有钱的年轻贵族,假装来参加自己的葬礼,其实是来勾引自己的太太?”
“是……故事是这样的。”
“这是很残忍的测试,不是吗?”冥客斯教授问。
“是。”
“结果庄子的太太果然动了心,爱上了这个陌生的帅哥?”
“呃,他又帅,又有钱,又年轻,应该是很……很吸引人的吧?……”我实在很怕说错话,惹他发疯。
“这样还不够?这个帅哥,还要假装疾病发作,需要立刻服用热腾腾冒着烟的人脑,才能治病。”
“故事是这样子没错,”我实在不想在他面前提到“人脑”这两个字。
“哈哈哈,餐桌上出现了人脑,还可以治病,哈哈哈……”他忽然大笑了。
唉,如果没有人讲笑话,却有人大笑,事情就麻烦了……
拍电影的人,其实随时都以讲故事为乐。再怎么夸张的故事,也能说得煞有其事。
可是,和冥客斯教授独处一室,对着料理过的肝脏与肋骨,研究“大劈棺”的故事,还是不觉心头盘旋一阵又一阵小小的阴风。
“大劈棺”的故事,被栽赃在庄子的头上,显然是市场的选择:孔子太正经、老子太老、庄子则刚好,他又爱讲些大鸟、乌龟、蝴蝶的寓言故事,走的是怪力乱神的路线。
“大劈棺”在民间很受欢迎,神秘又暧昧的在各地乡间野台上演。
在没有电影的年代,“大劈棺”这戏为观众挑战了礼教的禁忌,对儒家理想吐了一口痰“呸!”
“如果你有庄子的法术,你会不会想来这么一下,测验测验你的伴侣?”他问。
“除非我赚得跟大卫魔术一样多,我才愿意躺在棺材里,等着被斧头劈。”
冥客斯教授笑了:“中国人是靠着世故活下来的民族,对谁都没好处的真理,何必去乱繁乱动。不像我们老美,天真得可怜哪。”
我有点想告辞了,还有两个同学在等我去找下礼拜拍外景的地点。
冥客斯教授这时却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粒小东西,放在桌面。
那是一粒子弹的弹壳。
“这颗子弹,穿过了我亡妻的脑袋,嵌在我家饭厅的墙上。”他说。
餐桌上出现了这颗曾经穿过师母的头的弹壳,我想这才是今晚的“主菜”吧。
我把动都没动过的中国料理移开,挪出位子来供奉这颗子弹。
烛光下,这弹壳看起来并不狰狞,有点像颗蛀牙,从浪漫情史的嘴里,拔下来的蛀牙。
“我娶她的时候,对她迷恋无比,没有她根本活不下去,好像中了邪一样。”冥客斯教授追思往事。我不禁想起了有关他这位亡妻,是一名“苗女”的说法。
“到了要登记结婚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合法留在美国的资格。”
“她不是我们学校的舞蹈系老师吗?”我问。
“她只是学生的舞蹈社团私下请来,教大家跳点东方少数民族舞蹈的舞者。她不是正式的老师。”教授摇摇头:“但她的舞跳得真美啊。”
“教授,你很介意她是个非法移民吗?”
“我不介意啊。”冥客斯教授停了一下:“直到我发现她原来的丈夫,仍然跟她保持着夫妻关系。”
“她已经有丈夫了?”
“也是一名中国来的舞者,很帅的。”教授说。
“所以,她跟您的婚姻?……”
“对我来说,是个婚姻。可是,对她来说,只是取得美国身分的一招骗术吧。”教授幽幽回忆:“我背她耍了,可是她也不能得逞,她要从非法移民,摇身变成合法公民,她应该去迷倒移民局局长才对,她迷倒我这样一个教授,有什么用?”
“那,就分开吧?”
“不,我爱她,为什么要分开?”教授忽然生气了,坐直起来,他瞪着我:“她是苗女,她是不让人遗弃的!我怎么能遗弃她?她选中了我,我必须好好陪伴她,给她一个不同的人生!”
冥客斯教授有点激动,我开始在脑中默默构思要立刻告辞的藉口。
“康永,我是心理系第一名毕业的,我要把一个身边孤单单的女人逼得发疯,并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教授,你不用告诉我这些事……”
“不,我知道你告诉大家那个劈棺材的故事,是想转个弯告诉大家我的故事,我知道你们的民族习惯用迂回的方式暗示一些事情,对不对?你知道是我把她逼疯的,是哪个中国人告诉你的吗?这件事在他们少数民族舞蹈界流传的很广吗?他们还在讲我的事吗?”
“教授,我讲那个故事,只是应付编剧课的作业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一个苗族人也不认得……”我有点语无伦次,我站起来,背上背包:“教授,谢谢您的招待,还有同学在等我……”
“康永,你记得上礼拜我们在课堂上看的希区考克的‘迷魂记’吗?”冥客斯教授忽然恢复平静了。好像有哪个开关被关掉了。
我僵在原地:“我记得。”
“你知道在美国,我们怎么认定一个人精神状况有问题吗?”
“……靠精神科的医生认定吧?”
“你知道,我有多少朋友,是受敬重的精神科医生吗?”教授显然引导我达成一个结论。
“教授,如果您想细谈,也许我们下次多约几位比较了解这件事的人,一起讨论吧,我真的必须走了,我迟到了”我赶快往门口走。
冥客斯教授并没有拦我。我拉开门,一阵风灌进办公室,吹的白蜡烛火光乱闪,我跑向电梯,我们系馆的电梯是有名的“慢动作电梯”,当我进了电梯,按好钮,等待电梯门关拢时,冥客斯教授慢吞吞的晃到了电梯前。
我心跳急速加快。所有的动作片悬疑片恐怖片,电梯门都关得太慢,慢到杀手一定来得及用手把电梯门卡住。这时,冥客斯教授也轻描淡写的用手拦住了电梯的门——
“康永,‘迷魂记’看起来很神秘,其实只是讲一件事情:一个男人的妻子死掉的时候,又有谁能确定那是自杀,还是他杀呢?”冥客斯教授说完,手放开,电梯门轰隆隆的阖上了。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电梯里。
冥客斯教授告诉我的,到底是真相?还是一个疯子的幻想?
不管我对这次见面的感觉如何,有一件事改变了。从那星期开始,再也没有人,在半夜的系馆,撞见穿睡衣的冥客斯教授在刷牙了。听说,他终于搬回自己家去睡了。
我退掉了他的课,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吃“肝脏和肋骨”。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如同冥客斯所说的,我并不是来自一个对真相很有兴趣的民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