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丁日昌先焚香沐浴,然后飘然而来,与戈登先生相对饮茶。
丁日昌说:戈登啊,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该说不该说。
戈登先生:有话请你直说。
丁日昌:是这么回事,我看你是个挺能干的人,为人磊落耿直,战场上又总是冲在最前线,可是你统领的常胜军,怎么总是隔三岔五地闹事哗变呢?
戈登先生:哼,你不说这事,我还不想提呢。怪就怪李抚台,他动不动就断绝我们常胜军的军饷,部属很愤怒,你想他们能不闹事吗?
丁日昌哈哈大笑起来:我要告诉你,你更难受的日子已经来到了。现在常州已经攻克,苏南已经全部收复,太平军大势已去,被死死围在南京孤城中。你的常胜军历史使命已经完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仗给你们打,李鸿章大人更没有理由发军饷给你们了,没有军饷,你就等着常胜军的大哗变吧。
戈登先生板着一张脸,不吭声,但心里知道丁日昌说得没错。
就听丁日昌继续说道:戈登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之所以出任常胜军统领,是因为苏南一带需要你们常胜军来打仗。现在仗已经打完了,你再留在常胜军统领这个位置上,恋栈不去,等到大哗变到来之时,只恐你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点儿军功,都会因此而一笔勾销。
戈登先生:丁日昌,你到底什么意思?
丁日昌哈哈大笑:我是什么意思,这还用说吗?老戈,中国有句话叫功成身退,为什么要功成身退呢?就拿你来说,苏南未肃清之前,常胜军是你手中的利器,可以为你带来荣誉与军功。可现在仗打完了,常胜军就成了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你再不退,就会被这枚炸弹轰的一声,炸得稀烂。
戈登先生:抱歉,丁日昌先生,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丁日昌笑道:但你不要忘了,如果常胜军哗变,责任可是由你一个人承担。那些反对遣散常胜军的人,绝对不会有一个站出来替你分担责任。
看着戈登先生那张绝望的脸,丁日昌将事先拟好的遣散常胜军的书面文件推了过来:戈登,只要你签了字,就可以拿到至少十二万两银子的遣散费用,足以让你向常胜军的部属们交代了。而且,你在遣散文件上签了字,就算是你们英国政府不同意,可如果常胜军再有哗变事件发生,也没有你的责任了。
英国政府不同意……这句话让戈登先生两眼一亮。他心里说,对呀,这支常胜军是欧洲在中国唯一合法的军事武装,英国政府肯定不会答应将其遣散的。如果我坚决不签字,一旦常胜军再有哗变事件发生,那我就要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而如果我签了字,英国政府也不可能答应,那我何不也学一学中国人的谋略,也反过来整一下李鸿章呢?
我签这个字,然后马上朝李鸿章要银子,而后英国政府也不会答应遣散常胜军,那我岂不是白拿了银子,又保住了军队吗?
让李鸿章偷鸡不成蚀把米,以报他多日欺负我之仇,岂不快哉?
就这么办!
戈登想清楚了之后,开心地大笑起来:好,既然你们抚台坚决要求,那我可以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