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郁文的“匿名信事件”成了反击右派的突破口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叶永烈 本章:卢郁文的“匿名信事件”成了反击右派的突破口

    卢郁文收到匿名信,这一“匿名信事件”为毛泽东所关注。

    “匿名信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

    根据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的指示,卢郁文是在五月二十五日上午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作了“正面发言”。

    翌日,《人民日报》就详细报导了这次会议,用很醒目的标题标明:

    《卢郁文提醒大家:区别社会主义民主和资产阶级民主警惕摆脱党的领导的想法》

    《人民日报》以两千多字的篇幅,不寻常地报导了卢郁文的发言:

    卢郁文说,怎样帮助共产党整风?现在自己不整风,光帮助领导整风,提意见很容易只看到别人的缺点,看不见自己的缺点,很容易片面。因此,他提醒大家在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们是搞社会主义民主。我们提意见时要警惕,社会主义民主才刚刚形成,还是在摸索中前进;而资产阶级民主却在人们思想中根深蒂固,一不小心,很容易用旧民主观点来看新事物,这不但无益,而且有害。他举例说,最近民主人士对党的领导提了许多意见,如机关中党组如何工作,学校改变党委制,合营工厂中公方代表撤出,基层以党代政,党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指示,以及定息二十年等问题。这些意见看来虽然承认党的领导,但恍恍忽忽又有摆脱党的领导的意思。他提醒说,我们不要忘记,共产党领导社会主义,我们走社会主义道路,这都是我们举了手的!

    卢郁文还用他自己在国务院的工作体会批判了章伯钧:

    接着他谈到社会主义的另一个条件,就是民主集中制问题。他说,章伯钧先生认为国务院开会不应拿出成品来让大家讨论,说这是形式主义的会议,这使他大吃一惊。他是国务院秘书长助理。他说,他是给国务院会议准备工作的一员,是要搞成品的。在提出一个部的文件的时候,总要问清楚,部长看过了没有;如果文件牵涉到几个部,就要问清楚商量过没有,力求把文件搞得成熟再提给领导。越向高一级提出,越希望把文件准备成熟,免得费周折。

    卢郁文说及了他对中共党员的看法:

    由于工作岗位不同,接触人物不同,就有不同的感觉。他觉得党员和他之间没有墙和沟,他和党员一起工作、学习、下棋、打扑克,并没有感到有墙,自己也没有自外。

    卢郁文的这番发言,或是中共方面授意,或是因为他在国务院高层工作,虽是民主人士,但是获悉了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指示精神。不论是卢郁文“奉命出击”,还是“主动请缪”,他反正是以“左翼分子”的姿态在会上亮相了。

    卢郁文刚刚发了言,一员五十多岁的女将便向他“开火”了。

    此人便是谭惕吾。

    谭惕吾有着颇为复杂的历史。

    她早年在北京大学法律系学习,参加过北京大学学生救国团。一九三一年,她加入国民党。此后,她在国民党政府的内政部工作。一九三三年黄绍竑赴内蒙古巡视时,调她作为随员,从此她与黄绍竑有了密切的关系,以至成为黄绍竑的“感情的俘虏”。

    一九四五年,谭惕吾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站到了中共的统一战线的旗帜之下。

    一九四九年,当黄绍竑在香港时,谭惕吾帮助中共华南局和黄绍竑暗中接头,后来促使黄绍竑脱离国民党政府,从香港前往北平,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

    此后,谭惕吾担任政务院参事。

    谭惕吾十分喜欢“海果”——林希翎。她和林希翎曾如同母女一般亲密。林希翎曾在她家住。她介绍林希翎认识了黄绍竑。因此,她曾被视为林希翎的“后台”。

    一九五七年五月二十六日的《人民日报》这样报导谭惕吾在会上对卢郁文的强烈不满:

    谭惕吾不同意卢郁文的意见。她认为卢郁文的意见不是帮助共产党整风,卢郁文说与党员毫无隔阂,那不是由衷之言。她说,我们要说真话。领导党选择人也要注意,要选对党进忠言的人。

    她说,很多党与非党的关系问题,常常不是因为共产党,而是由无耻的民主人士弄出来的。这些人隔离党,隔离群众,借机会向上爬。

    不言而喻,谭惕吾所说的“无耻的民主人士”、“向上爬”,指的就是卢郁文。

    在谭惕吾之后,甘祠森发言,表示不同意谭惕吾的意见。他说:

    “不能认为卢郁文的意见是话不由衷,谭惕吾太主观了。”

    这一争论并没有结束。在五月二十九日上午举行的民革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这一争论又在卢郁文和谭惕吾之间继续下去。

    《人民日报》在五月三十日又加以报导。

    那天,卢郁文再度发言,表示“不能同意二十五日会上谭惕吾的意见”。《人民日报》这样报导卢郁文的发言:

    他说,给领导党提意见是应当的,对这些意见表示不同的看法,也是应当的。这些看法对不对,可以研究。但是不能说这就是要收,是压迫鸣放。为什么只许批评共产党,而不许批评批评者呢?不公平。他说,总的来说,党和非党之间有墙有沟。但是具体的讲,也有没墙没沟的,怎么非说有墙有沟才开心呢?他认为不能养成这样一种风气,只能批评领导党,不能批评民主人士。在谈到如何拆墙填沟的时候,他指出,这应该是两方面的。共产党应该拆的是三个主义;民主党派和民主人士要拆的是旧思想、旧习惯、旧作风,要放弃过去的立场,要坚定地树立人民的立场。不这样,单是共产党拆墙,是拆不了的。如有人要二十年定息,墙怎能拆得了?拆墙填沟以后,应该是民主人士、工商业者进一步

    团结在共产党的周围,这才是方向。

    在卢郁文发言之后,谭惕吾也再度发言,批驳卢郁文。报导是这样写的:

    她说,帮助共产党整风就是要揭露矛盾,就是要敲警钟,把一些党员敲醒。她认为卢郁文是在代表一部分抗拒整风的共产党员说话,他没有一句是对党有帮助的,这是对党不实,对国不忠的表现。她说,毛主席早在十八九年以前,在《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等等的文章里面,就教导共产党员要关心非党干部,要重视知识分子,要任人唯贤……但是,现在工作中的很多缺点,都说明很多共产党员并没有按照毛主席的话办事。她认为这些党员是对党不忠实的。因此,她要问问那些抗拒毛主席的指示的共产党员:“你们为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为什么抗拒?”她要求这些党员作深刻检查。

    在卢郁文和谭惕吾发言之后,梅龚彬发言,采取中间态度。报导说:

    梅龚彬对谭惕吾和卢郁文的争论,作了这样的表示:对中共提意见是为了帮助中共整风。什么意见都可以提,不论是正面的,或者反面的,都可以提。这才叫争鸣。

    终于,在一九五七年六月七日,《人民日报》以三千字的不寻常的篇幅,刊登新华社电讯,报导了卢郁文六月六日在国务院党外人士座谈会上的长篇发言,捅出了“匿名信事件”。

    这是极为重要的报导。一开头,这么写道:

    在国务院秘书长习仲勋今天下午邀请党外人士举行的座谈会上,国务院秘书长助理卢郁文首先发言,他宣读了他最近收到的一封匿名恐吓信。

    这封匿名信攻击卢郁文五月二十五日在民革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的发言,卢郁文在那次发言中曾认为拆“墙”是两方面的事,并且不同意有些人只许批评中共、不许批评批评者的主张。匿名信辱骂卢郁文“为虎作伥”,是“无耻之尤”,并恫吓卢郁文“及早回头”,还说否则“不会饶恕你的”。

    这封匿名信还说,“共产党如果只认你这班人的话”,“总有一天会走向灭亡”。

    报导称:

    卢郁文在读完这封匿名信以后对大家说,因为我在民革中央小组座谈会上说了几句实事求是的话,对于不同意的意见提出了批评,就遭到了谩骂,骂我是言不由衷,对党不实,对国不忠。现在又有人写这封匿名信来威吓我,辱骂我。

    卢郁文说,整风中向党提意见应当实事求是,有不同的情况就有不同的意见,自己鸣,也要让别人鸣。他说:“我不理解有人为什么只许说反面话不许说正面话,对讲了正面话的人就这样仇视,有的人辱骂我,有的人威胁我,有的装出‘公正’的态度来箝制我的发言,难道我们不应该站在社会主义的立场上吗?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有了社会主义的共同立场,所以许多问题才能是人民内部矛盾吗?既然是人民内部矛盾,为什么要如此谩骂?”他还说,另外还有的人要求下轿、下台,这样怎么能够达到团结呢?

    卢郁文说,我们应当深思,我们对共产党的批评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发?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卢郁文在说了这些话之后表示,“他不怕辱骂,不怕威胁,他还要讲话。”

    在卢郁文谈到收到匿名信时,李仲公插话说,他也收到了匿名信,一下子把会议推向高潮:

    在卢郁文发言当中,国务院参事李仲公谈到他也因为批评了对中共提意见的人而收到了一封对他进行威胁的匿名信。李仲公说,我不怕辩论,但有人采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是卑鄙的。

    李仲公的发言,从一个侧面起着证实卢郁文确实收到了匿名信的作用——因为有不少人对于匿名信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既然李仲公也收到匿名信,表明匿名信不止一封,表明的确有人以匿名信为手段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毛泽东不失时机地抓住了卢郁文的“匿名信事件”作为突破口,一声令下,发起总攻击,一场急风暴雨式的“反右派运动”便席卷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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