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全国上下谈“天气”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叶永烈 本章:一时间全国上下谈“天气”

    自从费孝通的《知识分子早春天气》在“中国第一大报”《人民日报》刊载之后,一时间,对“天气”的言论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普遍话题。

    不光是非中共人士议论着“天气”,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日《人民日报》刊出《为什么会“早春”之感?》,作者的名字是众所周知的中共老党员、有着“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美誉的翦伯赞。

    翦伯赞出生湖南桃源,却是一位维吾尔族人。原本他是学经济的,一九二四年曾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研读经济学。回国后加入国民党,在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工作。后来却因思想“左倾”,失掉了国民党党籍。正在这时,他偶遇历史学家吕振羽、谭丕模,对历史学发生了兴趣。从此,他改换门庭,从经济学研究转到历史学研究。

    一九三七年,翦伯赞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以马列主义观点研究历史,写作《中国史纲》。这样,他日渐成为历史界权威人士。

    北平解放时,剪伯赞与胡愈之等参加了文化接管工作。此后,他出任北京大学历史系系主任、教授、副校长,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们对他的称呼由“翦教授”进而称之“翦老”。

    翦伯赞的文章,把“早春”的含义点得非常清楚:

    “自从党中央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以来,在我国科学、文学、艺术各都出现一些欣欣向荣的现象。这种现象,在知识分子的感应中就是所谓‘早春’景色。

    “不言而喻,把这种现象比作‘早春’就是意味着一直到现在还看不到万紫千红、鸟语花香的美景,能够看到的只是花的蓓蕾,能够听到的只是鸣的前奏。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已经提出半年多了,为什么至今还令人有‘早春’之感?这不能说没有原因。原因何在,各人所见不同,我的看法,主要是放得不够。

    “近来许多知识分子发表了带有诗意的谈话,如像‘早春微寒’、‘春风不度玉门关’等等,充分地反映出有些地方或部门还有‘寒意’,另外一些地方或部门连春风也没有吹到。如果把带有诗意言语直接(截)了当地说出来,就是有些地方或部门文化学术领域领导同志直到现在还是不敢大放,甚至不敢小放、小小放。

    “大家都知道,知识分子、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于气候的变化最为敏感,他们鸣不鸣要看放不放,鸣到什么程度要看放到什么程度。有人说:‘我们是大放则大鸣,小放则小鸣,不放则不鸣。’……”

    北京的知识分子们谈“天气”,上海的知识分子们也谈“天气”。

    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一日,上海《文汇报》刊载记者黄裳的文章,那标题便跟费孝通的文章相呼应,日《解冻》。黄裳的文章也谈起了“早春”。

    “上海还逗留着已经延迟得过久的春寒,人们的焦急心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黄裳期望着“春寒”早日转暖,“春天的太阳发出的温热,使停滞的冰河解了冻,知识分子们的爱国激情冲开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冰块、冰碴,沛然莫之能御地冲击下来一股浩荡的激流。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这道激流的通行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大大小小的冰块冰碴是早晚必然融解,化为激流的一部分。”

    黄裳感叹道:

    “让春天早些来到吧!让激流的力量推动我们的生活快速前进吧!”

    黄裳呼唤“春天”,期待“解冻”,和费孝通的见解完全一致。费孝通的文章,甚至还引起了海峡彼岸的注意。

    本来,台湾舆论界的反映,可以作为“参考消息”,加以考虑,加以分析,可是,在一九五七年那样的岁月,海峡两岸处于严重的敌对状态之中。海峡此岸,是按照毛泽东的如下名言衡量来自彼岸的舆论反馈:

    “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①

    台湾是在一九五七年五月二十日作出舆论反映的。那天出版的台湾《海外》月刊第六卷第十期,刊载了署名李蔚南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大陆知识分子》,对费孝通的《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进行了评论:

    “三月二十四日,北平中共《人民日报》登载费孝通的一篇长文,题目叫做《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

    “我们知道费孝通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当然也是老知识分子,抗战时期已在西南联合大学当教授,文章写的挺不错,用字非常斟酌,所以我们对他写这篇长文开场白所引起的典故,也不好放过。他文内‘未免乍寒乍暖,这原是最难将息的时候’一段,引自李清照《声声慢》悲秋词,那首词写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看他所写的李清照词,才知道大陆上知识分子竟是‘凄凄惨惨戚戚’。但是原词明明说秋天的‘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费孝通却巧妙地把题目改为‘早春天气’,这当然是掩‘新知识分子’(共干)耳目的一种手汉,否则他这篇文章还没登出来,恐怕就要吃官司。

    “他文内‘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一段,是引自宋苏东坡《蝶恋花》词,那首词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这是费孝通影射中共虐待和玩弄知识分子的又一笔好文,他的意思等于说:‘什么百花齐放啊,花在自由之日早就放过了,现在残红都褪落了,柳花越吹越少,春天已经完了!那些无情的社会主义前进的队伍,已经把门墙筑得高高的,以新知识分子自居,气炎逼人,老知识分子早已经被逐出墙外,而且越逐越远,甚至逐到九泉之下,空余恨事!’……

    “我们看了费孝通这几段话,充分表明了大陆上‘新知识分子’(共干及其爪牙)和老知识分子的对立已十分尖锐,老知识分子一有不是,便是罪该万死!……”

    台湾李蔚南的文章,引起了北京高层的注意。按照“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一政治原则,无疑,李蔚南的文章给费孝通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strike></str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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