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审李宝庆的时候,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需要有一名医生作陪,以防审讯途中发生意外。
李宝庆毕竟不是专业罪犯,反审讯的能力不强,经过沈恕的一番旁敲侧击,李宝庆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回答问题时漏洞百出。
沈恕似乎有意无意地提起一件事:“你哥哥年轻时混社会,有一次和流氓打架,被人用钢管打中耳根部死了,那时候你才十八岁吧?”
李宝庆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说:“是。”
沈恕说:“你哥哥倒在地上时,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军用刺刀。掰都掰不开,你对这件事一定印象很深刻。”
李宝庆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说出来。”
沈恕说:“你设计的殉情惨剧,就是从你哥哥的事件中得来的灵感吧?”
李宝庆沉默不语。
沈恕从座位下面取出一个透明的聚酯塑料袋子,里面装的是一捆白色电线,说:“你认识这捆电线吗?”
李宝庆说:“电线都是一样的,有什么认识不认识?”
沈恕说:“这捆电线是从你家阳台上找到的,上面还残留有几条棉线的纤维,我们化验过,与王迪死亡时身上穿的衣服的质地一样。”
李宝庆辩解说:“在居民家里发现电线,就能作为证物?你家里没有电线吗?王迪和我是恋爱关系,她到我家里去很正常吧?”
沈恕说:“这捆电线是截面四平方毫米的空调专用电线,比照明电线稍粗,比热水器的电线稍细,最适合用来捆绑人,你家里没有空调,怎么会有空调专用电线?”
李宝庆说:“我正准备安空调,不能先买一捆电线放在家里吗?”
沈恕说:“李宝庆,你千算万算,难道想不到捆过人的电线会变形吗?空调电线里是铜芯,没用过的电线里的铜芯是笔直的,捆绑过人的铜芯,凭你再怎样整理,也是曲里拐弯的,加上电线上附着的王迪的衣服纤维,你恐怕再怎样也编造不出合理的理由吧?”
李宝庆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血气胸又发作了,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沫子。
三天后,躺在病床上的李宝庆如实交代了他先后杀死他妻子和王迪的罪行。
李宝庆刚结婚不久,他妻子就出了事。他也算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没有嫌弃妻子,反而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而且没有过怨言。但是近几年来,他的处境越来越差。他妻子截瘫后,随着时间流逝,脾气越来越古怪孤僻,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为了一句话,就能把家里打砸得一塌糊涂,为了一件小事,就和李宝庆大吵大闹,纠缠不休。那段时间里,李宝庆的心情一直很压抑,直到他遇见王迪。王迪的美丽热情和温柔体贴,让李宝庆深深地迷恋,他十几年没感受过女人的关怀,心门突然打开,感情像潮水般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终于发生了质变,王迪提出要李宝庆离婚,和她终身厮守。李宝庆也迫切地渴望与王迪一起度过幸福的下半生,而且他也希望王迪能给他生一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想要孩子,渴求家庭的温暖。但是他的离婚申请遭到了他妻子的顽强抵制,从此家里再也没有宁日。他妻子发狠说,他要离婚,除非等到下辈子再投胎,她是残疾人,就是上了法院,她不想离,法院绝对不会判决离婚。她就是耗死李宝庆,也不成全他和那个骚狐狸。
在王迪的撺掇和迷乱爱情的冲击下,李宝庆终于动了杀机。他精心设计了他妻子自杀的现场,用他哥哥早年被人击打耳根致死而得来的经验,伪装了他妻子自杀后出现尸体痉挛的假象。
他的计划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县公安局的法医。
在李宝庆以为终于鸳梦得谐的时候,他倾付全部身心的爱情又发生了变化。王迪移情别恋了,跟一个在县城里开工厂的有钱人好上了,而且死心塌地,坚决要和李宝庆一刀两断。那个有钱人有家室,虽然不肯离婚,却在县城给王迪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给她充足的零花钱。
李宝庆热恋王迪,为此伤心欲绝,提出只要王迪回心转意,他可以既往不咎,两人再次重归于好。但是王迪的心意非常坚决,一定要和那个有钱人好,和李宝庆分手,并且威胁他,如果李宝庆再来纠缠,就把他杀死妻子的事情抖出来。
李宝庆为了王迪家破人亡,又怕她真的把自己杀人的事情说给别人,由爱生恨,又动念杀死王迪。但是他怕再次设计类似的自杀现场会惹人怀疑,就利用王迪父母极力反对他们恋情的机会,设计了殉情的假象。为了摆脱嫌疑,他捅自己的一刀也用了很大力气,伤势着实不轻。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这起案件仍未引起怀疑。直到冯可欣认为连续出现两起尸体痉挛的案件,案情有些可疑,致电楚原市公安局,才出现转机,为两名死者昭雪了冤情。
李宝庆利用尸体痉挛理论,伪装自杀现场的案件,后来被纳入松江省警校的教材,成为松江省刑侦史上的经典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