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谗说佛仙非佛仙,佛仙平等亦同然。
直须抖擞现前事,便可超腾未了缘。
净土不空终堕劫,修罗无欲即生天。
还从因果虚无处,问取如来大法船。
这一回重结《感应篇》。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四句分明是阎罗老子判官的刑书,九霄玉帝颁行的诰命,现如今人王菩萨圣明,皇帝劝善惩恶的铁板律令。
又说那人身上三魂七魄,日向灶君北斗、五岳三台告人善恶,时刻不爽的。
因何这些众生明明对着天地鬼神、风雨雷电,多有行那亏心昧己、瞒天杀人的事?
偏是聪明人不信天理,偏是读书人不信鬼神。
纵然信得几分,说几句顺口好听的话,他心里疑障更多,恶胆更狠。
也只为这因果二字有疏有漏,感应中间半假半真,未免灰了忠义的心肠,长了些奸雄的胆力。
且就把这五十九回秦桧杀岳武穆一案说起。
自古来,忠臣贤将遭谗受屈不知死了多少,如何单表一个岳飞?
不知这盛世的君臣和这衰微的君臣不同。
到宋家徽、钦失国以后,康王南奔,李纲、赵鼎、张浚、宗泽一班儿文臣,种师道死后,张俊、刘光世、吴、吴、刘琦、韩世忠一班儿武将,哪个不是为国的忠臣。
只有岳飞,出身行伍,却是纯孝纯忠,一个全德的男子。
即如身为大将,徒步千里送母丧还乡,这是孝处。
师丧多年,逢时往祭,在墓边埋了酒肉,射箭而返,这是悌处。
南渡以来,同子岳云、家将牛皋、张宪等,屡败金人,孤军深入,直至朱仙镇,修陵设祭,岂不是宋朝第一个忠臣!
昔日韩白能将不能战,关张能战不能谋。
又说绛灌无文,隋陆不武,有全人未必有全才,有全才未必有全德。
岳武穆一片赤心,却兼了韩白关张的谋勇,上马杀贼、下马草檄的文学。
看来不止宋朝,就是汉唐以来名将,似这岳武穆的才品也是少的了,岂不是天付他一段英雄力量,又与他一副圣贤的肝胆!
所谓善人天必佑之,正是这等人。
从朱仙镇大胜金人,奉诏班师,不曾赏功升爵,秦桧造出一件冤诬,指忠作佞,以直为曲,把一家父子、家将功臣骈诛于市,替金人报仇,家私籍没,妻孥远徙。
以这等诬陷忠良,真是天地所不容,日月所不照。
一个高宗皇帝,如痴如聋,全不敢问,一似吃了秦桧的蒙汗药一般。
难道天上的玉帝和地下的阎君,掌管善恶生死消长轮回,三台北斗纪人功罪,也都畏惧秦桧的势力不成!
按《通鉴纲目》,武穆死后,秦桧封了王,共在相位十九年,高宗拱手,进退百官由桧一人。
四方之奉,先到秦府,才到朝廷,也就享了一代君王之福,高宗不过充位。
渐渐势成,就有篡位光景。
到了绍兴二十八年,还要加九锡,三学生员献《秦城王气诗》,比董卓、王莽尤甚。
却终于正寝,高宗葬以王礼,分明是五福全享,寿终永命,把这一部《感应篇》和佛法阴曹,岂不一笔抹倒,又说什么福善祸淫!
怪得小人不肯全信因果二字。
今日做书的,要遵奉《感应篇》做一部劝世,如何到此不反驳一番。
依这佛经因果、三教的圣人,都是一般说话,偏是到秦桧杀岳飞一案,全不明白。
难道昊天上帝和阎罗地主,岂是个没有主宰的。
又道是杀盗淫妄,算得丝毫不爽,就是鸡儿鱼儿杀多了也要还它,心里口里害人,也要记他。
暗室亏心,倒不肯饶,白日杀人,反不去问,等到他行尽恶,杀尽人,死到阴司没人见的所在,才去算他的后帐。
那受害的好人已不可再生,那受刑的恶人谁得亲见?
且休说是杳冥幽远,就是实实有此冥刑,那君子到底是先吃了亏,恶人到底是后受了报,也便宜了他生前的享用,落得做好人的现在凄凉。
天地鬼神,既要劝善惩恶,岂是凡人测度的,继没有这等装聋推痴,和死人才算帐的理。
如今讲因果不来,就是说到前世的冤业,一似大海寻针,没影处谈空,或是说他来世的罪报,又是隔靴挠痒,终不得个畅快。
那铁铸的秦桧,石敲的到底是铁。
青史上的鄂王,枉杀的毕竟是杀。
要论凡人智量,原是不能测天的。
毕竟上帝的刑赏,再没有错的。
或者是宋朝大劫,不许他恢复,或者是金朝数旺,不许他剪灭。
这是文人讲理不来,多将劫数二字遮掩,已与因果不合。
还有一件可疑的,枉杀冤魂,古今多有显报。
那彭生变豕,如意为祟,匹夫尚为厉鬼报冤,死归还要衔索追命,休说岳武穆一个堂堂烈烈少年的英雄,牛皋、张宪一班同死的忠鬼,就不能上天告状,入地伸冤,缠也来缠死了秦桧,叫他见神见鬼,哪容他活到十年。
因什么一死之后,杳无灵应,倒把个义士施全气愤不过,伏剑刺秦桧不中而死。
真乃亘古不报之仇,阴阳不明之案。
这是天下人心至今不平的事,不提。
单表苏州府太仓州有一个秀才的儿子,因夫妇吃斋无子,在佛前祈来的,起名佛舍。
幼年胎素,不吃荤酒,到了十八岁进学,为人忠诚朴直,从不会打诳语。
忽一日得了一梦,是玉帝敕旨,召他为第五殿阎罗,限百日为满。
从六月十四日起,在他学堂前半夜升堂,鬼判对审。
不见人声,只闻得佛舍判断公事,各样刑具,堂前一片声响,却不见迹。
徐秀才惊得夫妇起来悄听,俱是佛舍说话,却看佛舍在房里正睡。
因此异事,明日叫佛舍细问,才说每夜做阎王断事,全不记得什么言语。
徐秀才惊惧,将佛舍迁入寺中,传得满城朋友都知。
每夜有秀才们悄悄来听审狱,伏在壁后,取纸笔暗记。
只听得佛舍一人言语,及至鬼来对簿,却寂不闻声,只好听这佛舍的断词,想出那鬼犯的话来。
因此记了四十二案,刊行劝世,名曰“活阎罗公案”。
有一等不忠不孝,欺人害物,邪淫贪暴,或是官吏小民、僧尼妇女,生前的积恶,不差分毫,遍受毒楚异刑,俱是阳世不曾闻见的刑狱。
有等忠孝廉节,持斋敬佛,布施放生正人君子、仁人清官,王必拈香下拜,敬礼赐坐,自称为小子。
各案不能尽载,录其大者于后:第一案殷威,山西太原人:———起来!
你廿四岁阳寿就该绝了,怎么活到八十有九?
———嗄,你廿四岁上曾行好事么?
———十二月十八日施粥,拾地上米一万九千六百五十九粒。
设牢。
平时又斋僧,放生,布施,供养西方圣人。
———还有么?
可共是八十五节?
———取椅过来,我自然与你申奏。
第二案尧田都,李氏:———不必言!
你是黑胆人。
———取他的斛嗄称嗄斗嗄来较一较。
———先把他称儿较起来!
十九两为一斤么?
———取那斗上来!
十一升为一斗么?
———取斛来!
五十五升为一斛么?
———取那戥子上来!
九分七厘为一钱么?
快说!
———妒忌嫉贤,先去了他的双指。
把指儿煮起来!
把他的舌儿取出来!
———剖心!
谁唤你作那些狠事!
把心取出来!
发于酆都。
第三案戴忠倚官灭法焚经事:鱼鳞剐!
发于北无间。
第四案董氏守节行孝事:———你夫死时二十二岁么?
———足不出闺门,又减了衣食行李,节孝两全,可谓女中丈夫。
依你所为,来世当为宰相。
取椅过来!
请坐。
———你要往生净土么?
这却不能,必要真实工夫的,随我面地藏菩萨去。
第五案潘法圣不孝不廉不义事:———鬼判算起来,大小有恶一千八节,善心有九十五节。
———你有誓在前。
取脑箍来,把红铁杵刺他心!
去舌,灌烊铜汁,挫去膝盖,发上下火彻狱!
第六案黎宽假宦害人事:———奴才,你是姚宦家人么?
诈害了几家?
———九家。
开膛,发入钉身狱。
第七案杨氏,应天府人:———大善士,请上坐!
———建放生池,打铳的都化转了,这是大功德。
———又简藏,往生咒持了一百万,这是大菩萨了。
———取香来我拜,弟子亲送西方。
第八案李长源贪官害众事:———你是某年中进士么?
既然为官,心该有利国利民的事。
———还要遮掩,你要冤家对面才说么?
———俱带上来!
这一班可是得了银子陷害的么?
你手录的招稿俱在这里。
———焚起香来看气!
气有九种,青黄白黑,黄白上怎么又黑了?
真是不忠不孝虐民恶官。
———将功斩罪也折不了许多,取铁杵来钉心,从脑门上打!
谁叫你做的!
发于砍骨狱。
第九案洪制之屠户受报事:———宰了五百零七口。
———取铁叉来,也在喉咙里叉进去,也要打气,头也剖开,手足五脏也都取出,发在油锅铁臼墨绳狱。
第十案陆世廉,云南景东人,念佛生西事:———请上面坐!
———一生淫杀盗妄,并未受戒,怎么到此地位?
———只有念佛,念到天花乱坠,天地山川都不见了,便是大悟彻了,自然往生极乐。
———童子彩女都送陆善人去。
第十一案王氏娼妇为善事:———你为善时可断淫心么?
———取流水簿来我查。
有善我自然饶你,不必巧言!
———你曾题七佛赞、吃五净肉,曾造大士像。
娼妇断了淫心,倒也亏你。
———依你三十岁前该下油锅,幸得善恶相准,免了。
只好做无罪鬼,赶下去吧!
第十二案僧人陆梁贪图名利事:———既出家要离苦海,因何专求名利?
———人家的供养粒米难消。
———你看卯簿,没得说。
发饿鬼狱!
第十三案华善士:———请坐!
———一生持弥陀经么?
———还受十八戒。
又是俗家,不是僧人,如何持得!
这也是大手段了。
———敬老慈幼,休说能行的,就是常存此心也是好的。
———小鬼!
备幡吹手,送与西云亭去。
第十四案净忘老禅师:———请坐!
———平生行什么工夫?
———直念。
———怎么样境界才万缘俱断?
流转生死总是一个不忍。
———所谓径路修行,只是念阿弥陀佛。
第十五案倪匡:———不要跪!
你有好处。
你足不履地,必有奇事。
———你是写状的,原来专好解人冤结。
原是无子,所以晚年有子。
———不叫做写状,是度人济人了。
你的功该为善士。
第十六案薛士荣,牛方,陶世龙:———你跪上来!
他两个诈你银子不得,就告到官。
官是哪一个?
———是吴忠。
吴忠是死了的了。
快唤来对证!
———你是问过罪的赃官,当初要他多少银子?
———一百五十两么?
———你前任的罪还没结,只这件事发在铁窟狱,打一百!
牛方等发太山府,去了手,活受罪。
第十七案颜青,山东登州黄县知县:———你修志如何漏了烈女林氏?
———善善恶恶,圣人修《春秋》不过如此。
———建万民仓,这功是不磨的。
取椅来,请坐!
———不妨,使令郎续上林氏,你原非有心。
———三日前,上帝有诏,请足下明日同往。
第十八案秀才孔尔嘉:———起来!
三教曾涉猎么?
———说一个“涉”字,就是不能深入了。
这也不管,只看你一生所为。
———任你博古通今,不能明心见性,总属虚妄。
———不要自夸!
我这里都有证佐。
你还记得到三清殿,揖也不作一个,跳在供桌上坐么?
一部《易经》,扯来搌桌子,可记得么?
———这样人要离生死,可笑!
———不要怕,也有善事在这里,可以准的。
———算起来,功罪相准,还生于人道,去吧。
第十九案都氏:———你是个贱人,还说什么!
毁谤三宝,干犯天地,不敬公婆,毁骂丈夫,轻贱五谷,鞭挞奴仆,杀害生灵,你都占了。
小鬼把簿子与她看。
———妇人中有你这样恶人!
———你把眼耳鼻舌去了才枭首。
———小鬼转来!
开膛,柳叶剐。
———再吹转来,下油锅,发于酆都。
第二十案刘太:———你是宋宦的家人么?
因何索帐不还,就逼杀他的儿子?
自然要偿命的。
———他父亲受气不过,煮杀儿子也是有罪的。
免不了你还他命。
也去下油锅!
———你依仗宦势,罪坐家主。
宋乡宦二子也要偿了这孩子命的。
———乡宦有你这样家人,哪知罪坐于他,下去!
第二十一案雷大:———你是个书手么?
———难道你是个内书,我就让你些?
国王到此也不饶他。
———实说,假牌签了许多?
钱粮偷了几项?
———如今百姓受官府诈害也够了,你又诈他!
———先挫了指,把眼剜了。
我怪你会瞒官,发于黑暗地狱。
第二十二案臧志道:———施茶、放生、施灯。
羽族放了二千七十九,水族放了一百五万七十七命,又跪诵弥陀经三千卷,这也难得。
———在家持五戒,非大手眼不能。
———常发三种心:慈悲心、戒定心、救一切心。
这是上品生的,弟子要拜送,叫画工留下像。
第二十三案高进忠:———你做的好官!
那鬼判取簿来,他自己看。
———一件件可记得不差么?
你打死的对头都在这里。
发于风刀狱,一件件去受去。
徐佛舍秀才从六月十四起,在寺中夜夜做阎罗审决鬼犯。
这些胆小的人,有走开的,有不信鬼神的,说是妖妄不祥的。
有一等好奇喜怪敬信佛法的人,俱到夜里来听鬼话,一件件众人记在纸上。
内有一生员,姓张名直古,平日极不信因果,只说是鬼神是有的,原无铢铢较量善恶,一毫不爽的理。
三教圣人不过劝人行善,自待他福来,决不可因这些斋公和尚说得天堂地狱恁般活现,就有许多不公的断案出来。
因此自来问道徐佛舍,说这因果不公的事:“盗跖杀人,活到八十岁,吃了一世人的心肝,善终了。
颜回大贤,得了圣道,只享了簟食瓢饮,三十二岁而夭。
季氏富过鲁君,不过是个权臣。
原宪孔门廉士,饥寒一世。
这是寿夭贫富不公的了。
即如古来忠臣烈士定是杀身成仁,俗子鄙夫多有苟免享福的。
就将本朝岳飞被秦桧谋杀,他却享了十九年宰相,封王,终于正寝。
若论福善祸淫,盗跖该死颜子之前。
降祥降殃,岳元帅该享秦桧之福。
岂不是功罪曲直有些颠倒,鬼神佛法天道茫茫!
我孔圣人只说个敬鬼神而远之,分明是不叫人信因果二字。
既然你代阎罗问事,何不将秦桧一案细细明白,使天下人知此大冤?”
徐佛舍说:“我夜间言语如梦一般,不能记忆。
既然如此,你可写秦桧一案来,到夜里我问鬼判,必须有说。”
这张直古是个狂生,果然将岳飞屈死、秦桧善终,细细申求报应不明之故,写一长篇,送在徐佛舍袖中,以备夜审。
到了夜里,张直古也随着众人藏在寺里,三更后看阎罗断事。
众人倒替张直古怀着鬼胎,不知活阎罗如何断决,不提。
徐佛舍收了张直古手本,心中记得明白,也要决疑。
果然到了半夜,依旧打点升堂,鬼判众人罗列于堂下,审了几起事,下狱的,面决的,也有类报的,偏是把手本忘了。
到四更退堂之时摸了一把,袖子里有一手本,忽然想起白日所言,即将手本取出递与鬼判说:“此案善恶报应不明,如何决断?”
鬼判跪禀道:“此乃宋朝第一大案,此案乃上帝玉诏,在地藏王菩萨处,不经阴司断遣。
只有秦桧死后才发来问罪。
因系帝王劫运与本人命数,不在众生小民数内,非一世的因果,俱在地藏王处收掌,只得向地藏王处讨将周天劫数大册来,才得明白。”
鬼判去不多时,只见两个小鬼抬将一扛册卷来,上写“元会劫动册”、“周天因果册”,每一部册约有千余本,俱是黄绫赤印,包裹得整齐,有四方幅大。
阎罗即下殿焚香跪接,取将来,向南拜了。
展开是中元南赡部州大宋一案:赵匡胤伪受周禅一案赵匡美烛影摇红一案太子德昭自刎一案妄造天书崇邪违道一案赵桓父子失国北迁一案南宋德昭嗣立一案崖州寡妇孤儿一案每一案中,分注死难诸臣在下,俱有本人前身冤债,或应自缢自刎被杀等案。
只有岳飞,在南宋嗣立一案:查得金粘罕系赵太祖托生,金兀术系德昭托生,报柱斧之仇;金主买系柴世宗托生,取徽、钦北去,报陈桥夺位;高宗系钱王托生,一传绝嗣,应立德昭之后,以报太祖公传金之约;秦桧系周世宗死节忠臣韩通一转,因报太祖伪夺周禅,故来乱宋天下;岳飞父子、张宪、牛皋等,俱系当日陈桥兵变捧戴太祖以黄袍加身众将,因此与秦桧原系夙冤,以致杀身相偿。
总因大劫在宋,上帝命偏安江南,续赵太祖之后,不许恢复一统。
岳飞虽系忠臣,却是逆天的君子,秦桧虽系奸相,却是顺天的小人。
忠臣反在劫中,小人反在劫外。
岳飞虽死,即时证位天神,顶了关寿亭之缺,做上帝的四帅。
秦桧虽得善终,却堕了地狱,世受阿鼻之苦,至今不得转世。
依旧因果毫发不爽。
只因元会轮回大册,千年一大轮,五百年一小轮,系历代治乱劫数,上帝与地藏王掌管,不属阎罗发放,因此在劫数的忠臣,谓之以道殉身,与佛菩萨一样,不系鬼使勾提,多有不入阴司,直升上界的。
此非做书人妄意强解。
总因那一段浩然之气至大至刚,纵然断头截体,如何阻得正直的元神。
所以讲仙佛的,多有以兵解而成圣道者,即是此理。
如今泰山酆都城添了速报司,阎君是岳武穆,管此不平的报应,可见感应一道,不是俗人眼前因果,反落下乘。
阎罗查历一毕,鬼判念得分明,张直古听了,才知轮回大劫不与常人百年因果相同,猛然了悟。
只见地藏王使了一对仙童,捧了一卷《金刚经》到,说众生下根小乘,妄执因果为善报应,反堕愚暗。
不知因果二字从《华严经》讲说,以修证为因,得道为果。
凡人因善求福,因恶得祸,只了得善恶二字。
还有人相我相,毕竟贪嗔未化。
今将《金刚经》一解,自然忘了阿罗汉斯陀含因果,才进得佛法因果。
《金刚经》:须菩提忍辱波罗密。
如来说非忍辱波罗密,即名忍辱波罗密。
何以故?
须菩提,如来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
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何以故?
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恨。
又念过去五百世作忍辱仙人,干尔所世,已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当初如来在歌利王国讲说佛法,被国王听信邪言,将如来支解而死。
彼时,如来不知痛楚,不知怨恨,才证得个忍辱法门,成无上道。
今日从因果处讲了感应,又进一层说,无因果处正是因果,无感应处正是感应,世人定然不信。
但看今日岳武穆的忠名千古同尊,秦桧的恶身人人诛击,也就是报应了。
要从善恶二字完了人道,又从忘善忘恶完了天道,就是成仙成佛,从此无色相处化去,自然可以独往独来,前知前觉。
只因忘了我相,便能入化,既然入化,便得通神。
再讲一段仙家因果,一脉相传,在五百年前的精气,如投胎合体一般,岂不奇怪。
当初东汉年间,辽东三韩地方,有一邑名鹤野县,出了一个神仙。
在华表庄,名丁令威,学道云游在外,久不回乡。
到了晋末,南北朝大乱,辽东为乌桓所据,杀亡大半,人烟稀少。
忽然华表石柱上,有三丈余高,落下一只朱顶雪衣的仙鹤来,终日不去,引得左近人民去观看,它也不飞不起。
那些俗子村夫,还将砖石弓矢去伤它的,它安然不动,那砖石弓矢也不能近它。
人人敬它是仙人托化,来此度人。
果然到了八月中秋半夜子时,长唳一声,化一道人,歌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岁今来归。
城郭知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向街头大叫,说:“五百年后,我在西湖坐化。”
后来南宋孝宗末年,临安西湖有一匠人善于锻铁,自称为丁野鹤。
弃家修行,至六十三岁,向吴山顶上结一草庵,自称紫阳道人。
庵门外有一铁鹤,时有群儿相戏,说谁能使铁鹤飞去就是神仙。
只见丁道人从旁说:“我要骑它上天,等我叫它先飞,我自骑去。”
因将手一挥,那铁鹤即时起舞,空中回旋不去。
丁道人却向庵中沐浴一毕,留诗曰:“懒散六十三,妙用无人识,顺逆两相忘,虚空镇常寂。”
书毕,盘足而化。
群儿见丁道人骑鹤过江去了。
至今紫阳庵有丁仙遗身塑像,又留下遗言说:“五百年后,又有一人,名丁野鹤,是我后身,来此相访。”
后至明末,果有东海一人,名姓相同,来此罢官而去,自称紫阳道人。
未知是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