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柴荣遇奇缘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金舟 本章:第12章 柴荣遇奇缘

    元帅郭威剿灭了叛贼李守贞,却又收养他的儿媳为义女,派柴守礼送她回乡,路上,柴守礼又巧逢失散多年的儿子柴荣。最后演出一幕令人羡幕的喜剧。

    郭威平定了关西三处节度使的叛乱后,于八月底回到东都汴京。宰相窦贞固、苏逢吉、枢密使杨邠、三司使王章、侍卫都指挥使史弘肇等文武大臣,一齐出效迎接,少不得对郭威的功绩称颂一番。

    次日早朝,郭威率领这次出征的主要将领上殿见驾,启奏了平叛经过,献上功劳簿。隐帝大喜,遂下旨,赐郭威金帛、衣服、玉带、名马等,并升枢密使加侍中,给假一月。这侍中是唐至五代时为大臣加封的一种最高荣誉官衔,待遇与宰相相等。郭威至此官位已达到极限了。

    随同郭威征伐叛逆的大小诸将和士兵,也都有升迁和犒赏,一律给了假期。郭威在汴京的府第,只有小妾张氏和小妾所生的两个幼儿青哥和意哥在此居住。至于郭威原配柴氏夫人,却住在澶州老家。由于柴氏夫人有病,所以郭威在汴京与张氏及二个小儿团聚几日后,便带了侍卫和随从,离开汴京回澶州探家。

    不过二三日,已经到达澶州,柴氏夫人、柴守礼、柴荣和符小姐等,一齐迎出门外。郭威来到内厅坐下,柴荣上前叩见后立起,郭威拉着他的手端详一阵,说道:“真长大成人子!”

    原来这郭威的柴氏夫人不能生育,所以柴荣自幼被养在郭家,柴氏夫人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一住十余年,后来郭威发了迹,当了防御使,又娶了小妾张氏,生下一个儿子青哥,柴荣才回到父亲柴守礼身边,算来也有十年,柴荣也从十五六岁的少年成长为成人了。

    郭威问了他这几年流浪关西的情况,也不由为柴荣的遭遇痛惜。

    这时,忽然有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叫一声:“柴公子,还认识俺吗?”

    柴荣扭头看时,原来是自己的刑州老乡,曾和自己是莫逆之交的韩通,不由啊呀一声:“原来是韩大哥,大约有六七年不见了,如今怎跟姑丈当了侍卫?”

    韩通道:“说起来也差不多,自从那年契丹骑兵大掠刑州以后,俺也是无家可归,流浪到大名,以后又去了关西,恰逢着郭元帅引兵平叛,因而投军效力,蒙元帅提拔,才得到一份差事。”

    原来这韩通自在平阳镇被赵匡胤打了以后,自觉技不如人,无颜再在平阳镇教授武术当教头了,怕当地人和徒弟们背后窃笑,正好郭威大军到关西平叛,他素闻郭威英名,又是邢州老乡,便把妻子、儿子留在平阳镇,自己出来到郭威这里投军。郭威见他武艺了得,又因为老乡,便更亲切一层,留下来当侍卫,在平叛战斗中,韩通冲锋陷阵,颇为勇敢,很快又提拔为军头,这次带他回澶州,是想把韩通补为澶州防御使部下当一名偏将,以保卫自家帅府安全。如今见韩通和柴荣本是旧识,心中更是喜欢。

    当下一家团圆欢聚,自是喜欢非凡。一连几日欢宴,处理家务已毕,郭威想起符小姐的事情,便修下一封书信,详述了在河中作战,救回符小姐的经过,派了快马往青州送给符彦卿,请他派人前来,接小姐回家。

    一连几日,郭威处理完一切家庭琐事,才得有空闲。他这几日经常见到柴荣,觉得柴荣言谈不凡,应对得体,处理家事都十分周到,十分勤恳,如果能培养成一个军官,必可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因此,便有心试一下柴荣的文韬武略。

    这天晚饭后,也不带随从,信步走到外书房来。原来这郭威在潭州的帅府,共分为三进九个院落,每一进都有中厅和东西两个跨院。第一进中间大堂,为郭威办公之处,其他房舍则为属吏、家将的住所和公事房。第二进中间为二堂,是郭威平常私事待客之所,其余则为私人帐房、管家、奴仆们居住,外书房就设在这第二进的西跨院。由于柴守礼乃是至亲,又帮助处理家务,所以自来到后,便一直住于西跨院,柴荣从关西回来后,理所当然地也住到这里。至于第三进,就是郭威的内宅,由郭威夫妇、符小姐,以及丫环仆妇们居住。

    郭威来到外书房,却见柴守礼因年龄较大,已到卧室安眠,只有柴荣,还坐在灯下观书。

    柴荣听到门帘响动,抬头看时,见是郭威进来,连忙合上书本,立起身来迎接,随即深深一躬,说道:“侄儿拜见姑丈。”

    郭威摆了摆手,说:“在自己家中,可免去这些俗礼。”

    说着,便走到桌前椅子上坐下,并示意柴荣也坐下来。柴荣谢过,但没坐在面对椅子上,而是检了一个圆凳坐了下来。

    郭威信手拿起桌上的书看,却是一本《三国志》,便道:“侄儿近来都读了什么书?”

    柴荣道:“小侄自到澶州以后,感到前几年一直经商,学问大都荒疏了,因此想到目前天下群雄割据,兵戈连年,百姓不知何日才能得以安定,因此想到应当以史为镜。所以小侄打算重新温习一下史书。目前,已读完《史记》与前后《汉书》,正在读《三国志》。”

    郭威点头道:“侄儿言之有理,目前国事纷纭,群雄割据,正应以史鉴今,找出一条救国之路,侄儿有柴抱负,值得赞赏。”

    说毕,话锋一转,又遭:“侄儿既读了《三国志》,以为谁可称得上三国时的英雄人物?”

    柴荣道:“若论三国时的英雄人物,当首推曹孟德!”

    郭威道:“啊!何以见得?”

    柴荣道:“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经济崩溃,民不聊生,群雄竞起,各霸一方,曹孟德在短短几年内,擒吕布,征张绣,败袁术,灭袁绍,战败了兵力大过自己数倍的强敌,而统一中原大片国士,这是非有雄才大略的人难以办到的。而且他从整顿内政,起用人才,收拾民心,富国裕民等多方面,都作出了有力措施,成效卓著,这都是非有英雄远见之主,是办不到的。虽然还有西蜀,东吴割据一隅,但曹孟德使中原富强起来,吴、蜀实际上早已难与曹魏争雄,全国统一已成大势所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后来晋武帝未经恶战而轻松灭掉吴、蜀,这实际上早在曹孟德时已经给他们铺平了道路,所以小侄以为他是三国时第一英雄。”

    郭威道:“近几百年来,人们谈起三国,都推崇诸葛武侯,难道诸葛亮不及曹操吗?”

    柴荣道:“诸葛亮确是个才华出众的军事家、政治家,但是,心中存在着一点愚忠,而限制了他应有的远大政治眼光。‘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其实以诸葛亮的聪明才智,他早已知道,伐魏必然无功,而且他也给部下讲过这话,说明知不可能征服中原,也要尽力而为,不愧对先帝的知遇之恩罢了。他不整顿内部政治,不清除后主身边黄皓一类的奸臣宵小,不采用富国强民的政策,以求西蜀有能力自保,却要明知无用,而强行六出祁山,损耗国家元气,结果连自己也死在军中。从这里来看,实在不如曹操的雄才大略。”

    郭威听了他这一番不见经传的新鲜议论,不由大为惊讶,因而又问:“如果以三国为镜,当代治国的症结又在何方?”

    柴荣道:“纵观当代,自李唐灭亡以后,至今不到五十年,已换了四个朝代,朱温靠狡诈取得天下,沙陀李氏只懂得穷兵默武,至于石敬塘,依靠契丹的势力,当了几年儿皇帝,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昔人尝言:江山之稳固,一靠政德,二靠实力,政德宏伟,则万民归心;朝廷基稳,兵强马壮,则外寇匿迹。而实力的强大,根本仍在民心、臣心。所以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梁、唐、晋三朝,就是不懂得收拾人心,江山坐不长,是必然的事。人心的得失,应当是政权能否巩固的症结所在。”

    郭威道:“那么我朝前景如何?”

    柴荣道:“这却不好讲,小侄一介草民,岂可随意议论至今?”

    郭威仰面哈哈一笑,说道:“贤侄,咱信今晚只能算是家庭闲谈,我既不是大帅,你也不算百姓,自家人,谈谈你的看法,供姑丈参考,有何不可谈。”柴荣沉吟一下,才说:“既然如此,请恕小侄直言,当前国势危矣!”郭威吃惊道:“啊!何以见得呢?”

    柴荣道:“我们大汉朝,开国不过一年,而高祖驾崩,幼主即位,不思巩固,却迷恋声色,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君权旁落,奸臣当道,纳宠拒谏,义士寒心,近年发生的三个节度使叛乱,据小侄分析估计,光靠他们三处,绝不敢冒然兴兵,朝廷内部必有奸臣与其勾结,才能使他们无所顾忌,铤而走险,发动叛乱。现在叛乱虽平,朝中奸臣未动,如不加以整顿朝纲,除去奸佞,任用忠良,收拾人心,刘家天下恐怕不会长久了!”

    郭威听完,不由拍案叫绝:“贤侄有如此才略,足可傲视诸葛了!姑丈不能不服。老实告诉贤侄,这次大军攻破河中府,确实从李守贞家中搜查出了一些朝内权臣和外地藩镇与李守贞交往的书信,信内词句悖逆,我原打算上奏,请朝廷处理,被秘书郎王溥劝住,让把这些书信烧掉,以免激起更大事变,只能记在心里,慢慢设法除去,切不可冒然上奏。不料贤侄竟然分析猜中。”

    说罢,叹息不已。

    郭威知道柴荣韬略不凡,次日便下令,任命柴荣为参军之职,不再为郭威管理家事,专侍郭威左右,为郭威处理公文,出谋划策。停了数日,郭威想试一相柴荣的武艺,又传令领一支亲兵,去黄河滩上围猎,让柴荣一同前去。符小姐听说以后,也吵着要去。她对郭威说:“女儿本是累代将门出身,自幼也学曾习武,常随家父出错,现在年久荒为,如有此机会,出去练练弓马也好,谁能保定今后不会临阵征战?”郭威见她争着要去,也想看看她的武艺,也就答应了。

    到了出猎那天,郭威和柴荣都换了轻便软甲,腰悬宝剑,背挎雕弓,壶内插箭。打扮停当,不多时,符小姐出来,只见她身穿大红团花战袍,头戴烂银盔,上缀着一颗斗大红缨,除了随身佩剑和弓简明外,还带了二个侍女,也是戎装打扮,还扛了小姐用的一枝方天画戟。郭威见符小姐英姿飒爽,不由说道:“不愧将门虎女,今天倒要看看你的武艺。”

    符小姐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大家一齐上马,直奔黄河滩而来,那时的黄河河道和现在的不同,自郑州向北,经滑州、濮州、德州入海。澶州正在黄河岸边,出城不远已到摊地,随队士兵,便散开大网驱赶野兽,只见雉飞兔跳,乱作一团。

    郭威、柴荣和符小姐三骑并立,看那兵丁们围猎,蓦地一只受惊的兔子,从三人马前跑过,柴荣道:“看我射它!”两腿一夹催动坐下白龙马,竟向那兔子起来。一边追,一边弯弓搭箭要射那兔子。

    忽听一声:“柴兄请慢,让小妹射给你看。”

    那符小姐也纵胭脂马赶了上来,取下宝弓,搭上金漆箭,对准了那兔子,这时柴荣的弓弦已拉满,如何能停下来?只听弓弦响处,两箭齐发,那兔子翻滚一下便不动了,早有士兵走上前去,把兔子提回。只见两支箭不偏不倚,齐齐地穿透了兔子腰腹。这时郭威也赶上来,看了一下,笑道:“两人技艺一般,都值得奖赏!”

    符小姐道:“我倒要和柴兄再比试一下,看看究竟谁的箭法高明?”

    说毕,四处寻找竞射的目标,猛然,一阵“吚呀”之声,小姐仰头一看,只见由北而南,来了一行大雁,小姐顿时有了主意,便说:

    “柴兄,咱位射那大雁,你射第一只,小妹射第二只,看谁能射中。”

    二人弯弓以待,不多时,雁阵飞到头顶,二人两箭齐发。只见那领头的二只雁如同断线风筝一样,立时从天上掉了下来。

    郭威大笑道:“不用再比了,二人都有百步穿杨之能,都可称为神箭。”

    符小姐脸上却没一丝笑容,噘着嘴不语。柴荣看出了符小姐好胜心很强,便道:“你们看,符小姐一箭穿了野鸭脖颈,我却射到腹部,比较起来,射到细小的脖子上,自然比射中腹部难度大,所以这次比箭,自然是我输了。”

    符小姐这时脸上才现了笑容。

    这一天,猎物收获极丰,直到天色傍晚,才收兵回城。到了家中,郭威又把柴荣、符小姐比箭的事告诉了柴夫人,夸奖两位小辈的武艺非凡,大家高兴不提。

    不觉已过了半个月,青州符彦卿派了两位家将,带了五百兵丁,还有符小姐的乳娘和几个丫环,一同来到澶州,迎接符小姐回去。并有信致敦威,感谢他援救女儿之德,所以还送了不少礼物和齐鲁特产。

    郭威热情招待了来人。住了一日,收拾停当,符小姐依依难舍,但无法留在此处,只好含泪上车,回青州去了。

    郭威在澶州家中,看看一月假期将满,正欲动身回汴京销假。忽然卫士来报,钦差大臣、宣微使王峻,领兵五万,已在城外安营扎寨。王峻带有圣旨来到,请元帅接旨。

    郭威吃了一惊,不知朝廷内又出了什么事,只好出来接旨。那宣徽使王峻已到。开读圣旨,才知道契丹出兵抢掠,前锋已经贝州到邺都一带。朝廷特令郭威为统帅,出兵抵御,安定北方边境。并任命王峻为监军,带领五万禁军前来,与郭威所部澶州兵会合,一齐出兵。

    由于军情紧急,郭威不敢迟延,即日下令召集将士,次日黎明,便率大军渡过黄河北上。为了让柴荣历练一番,也把柴荣带上。

    那契丹兵马,侵扰汉北边境,目的只是想掠夺些财富,由于民族间的差异,风俗习惯的不同,还没有占领国土的打算。所以一闻听郭威大队伍马已经渡河北上,到达邺都,便撤兵逃走。所以郭威队伍,一路上未遇到契丹一兵一卒,只是处理了一些善后问题,一直进兵到雄州和霸州边境的拒马河,与契丹领土隔河相对。这时已是年终了。

    郭威沿着拒马河巡视了几个州县,检阅和加强了边防部队,修整了防御工事。直到二月,才返回澶州,不少得略事休息。

    当他和柴荣回到家中时,却见符小姐搀扶着柴夫人,迎出门来。不由使郭威和柴荣愕然了。符小姐不是在他们出兵北巡之前,已回青州去了吗?怎么又在澶州出现了呢?原来魏国公符彦卿膝下,共有三男三女:长男符昭信年已三十,随父任行内都指挥使;二男符昭愿,已经成人,随父在军中效力,符小姐乃是长女,现年十九岁,其他一弟二妹都尚未成人。符小姐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仅有一年余,便遭到这次变乱,夫家全家丧命,只剩她一人,劫后余生回到了青州娘家。与父母姊妹们相见,自然悲喜交集。家中自然摆设家宴,欢庆符小姐的归来。

    但是一连几天,符小姐总是愁眉不展,勉强欢笑。她的母亲见女儿如此郁郁宴欢,还以为是由于丈夫死去所致,所以觉得女儿年轻轻地便守了寡,也不禁对女儿深为同情。

    其实,她大大地误解了女儿,这符小姐和李崇训结婚,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人之间并没一点感情,那李崇训本是一介武夫,只知图谋天下,在战场上争锋,哪里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加之性格粗暴,不把符小姐放在眼里,一不顺心,便时常打骂,二人感情早已破裂,尤其是郭威大军攻破河中府那天,符小姐亲眼看见李崇训如同一只疯牛,杀红了眼,竟把自家十余岁左右的弟妹一个个亲手杀死,毫无一点人性,哪里还能对李崇训有一点同情?只是欣庆自己见机得早,才从李崇训魔爪下逃得性命而已。自此以后,遇见了柴荣,见柴荣不仅一表堂堂,蕴藉儒雅,而且对自己关怀倍至,所以她那从来没有地方寄托的爱丝,但牢牢地抛到柴荣身上了。所以后来郭威把她送回青州,她如果不是想探望一下年余不见的父母,才不愿意离开澶州呢。来到青州以后,她反而更加怀念澶州,怀念柴荣,所以心中不快,难露笑容,这一点符彦卿夫妇当然是无从知道的。

    不知不觉,符小姐归来已有月余,那符夫人见女儿越来越沉闷孤僻,便和符彦卿商议道:“女儿自从回娘家以后,心中一直不快活,想必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思念丈所夫致。我想,你可以再给她物色一个好女婿,把她嫁出去,也许会使女儿快乐起来。”

    符彦卿摇头叹道:“谈何容易?我已爵至魏国公,当朝一品,却把这个女儿误嫁给叛臣,如要再嫁,那些王公大臣,都有点顾虑名誉,又有谁家肯要这个叛臣的儿媳?还有些脑筋古板的人,甚至会以为是女儿克死了李守贞一家,如何敢来娶这个扫帚星?我如冒失托媒人到别人家门上说媒,碰了钉子不说,还会被别人暗地笑骂,至于把女儿嫁给个平民百姓,倒许会有人愿意,但门不当户不对,也难免世上人看在眼里,暗中笑骂我这个魏国公的女儿恁地不值钱。”

    符夫人摇头道:“笑骂我倒不在乎,但我决不想让女儿去那小户人家受苦。”

    符彦卿道:“这就难了,难道女儿出嫁了,又回娘家,娘家反而要养活她一辈子吗?”

    符夫人道:“当然不能住在娘家一辈子。有父母在,还可居住,一旦咱老俩口归西,这女儿怎么安置?难道让她兄弟养她?世上无有此理。”说着,眼圈红了。

    符彦卿叹息道:“那你说怎么办?”

    符夫人沉思了一会,说道:“这女儿真真命苦啊,如果真没别的办法,我看不如让她削发为尼,皈依佛神,以增福增寿,修修来世也好。”

    符彦卿道;“眼下还没别的办法,你说的也是一种办法,如果为尼,咱家多多施舍一些,为她造一座庵堂,拨人侍候,也并不是难事,女儿不致受苦,只是不知女儿是不是愿意?你先去找她,探探口风再说吧。”

    夫妇二人商议已定。次日,符夫人把女儿叫来,给她讲了想让女儿削发为尼的事。符小姐听了大怒,说道:“女儿以为一个人生死有命,女儿如命不好,岂能为苟生偷安,整天逢头跣脚地去跪拜那些泥胎木偶!我就是要嫁人!”

    说毕,不由呜呜咽咽哭起来。

    符夫人没法,只好安慰了一番,让她回家房内去了。符小姐回到房内,越想越气,父母竟对自己如此无情!但她毕竟是个有才智的人,冷静下来一想,自己是个已经出嫁过的人,又回到父母身边,也给父母增加了难题,不能光怪他们。想来想去,还是往澶州投靠义父义母为好。

    主意已定,便写了一封信留给父母,趁有一天符彦卿到校场阅兵,符小姐便以想去看阅兵为名,把留给父母的信放在闺房桌上,带了二个自己心腹丫环,一律男装打扮,暗带盘缠,到马厩选了三匹好马,出了城门,却不去校场,径直往澶州而去。

    符家世代为将,符小姐自幼便经常随父亲演武、出猎,每每作男装打扮,不求显眼,这在符符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怪,所以也没有惊动家人。直到傍晚,符彦卿阅兵回来,符夫人见女儿没有一同回来,问起来,才知女儿根本没有去校场,这才慌了。到女儿闺房一看,发现了那封信,方知女儿去了澶州。

    夫妇二人互相埋怨一阵,派了二个家将带了一队骑兵,连夜上路追赶。这倒不是要追符小姐回来。符彦卿深知这女儿有男儿气概,决心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派了家将去,不过是沿途护卫,防止意外罢了。

    符小姐到了澶州以后,打发了家将回来,并写信给父母,请他们放心。自此,符小姐便又在澶州住下。那柴氏夫人身体欠佳,疾病不断,符小姐如对亲生母亲一样,细心照料,使柴氏夫人十分高兴,病也好了几分。

    且说郭威、柴荣等巡视北边回来以后,见符小姐又回到澶州,十分惊讶。当天晚上,郭威夫妇回到内宅,郭威才问起符小姐又来澶州的原因,柴夫人便把符小姐回青州,父母想让她出家,符小姐心中不愿,因而又跑到澶州来的事说了一遍。

    郭威听了摇头道:“这孩子也太任性,老符夫妇也欠思考,把女儿逼了出来。”顿了一下,又说:“只是这个包裕推到咱们身上,怎么解决,总是不能让她住在咱家一辈子啊!”

    柴氏夫人咯咯一笑,说道:“你只知道领兵打仗,却难摸到女孩儿家心理。今日你们出征回来,她扶我到大门迎接,你难道没看见她的眼睛。”

    郭威愕然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柴氏夫人又嘻嘻一笑说:“我说,你也真傻,那符小姐两只眼一直盯着我娘家侄儿,含情默默地,只要稍稍留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郭威一听,恍然大悟,把大腿一拍,说道:“柴荣妻子刘氏死了,符小姐又没了丈夫,把他们捏成一对,倒很般配。”

    说完,沉默了一会,郭威又道:“这次北巡,柴荣出谋划策,立了不少功勋,我原打算把他收为义子,培养为自己得力助手,为他请一官半职。如今再加上要提符小姐这头亲事,更应收他为义子。否则,柴荣出身微寒,怕那符老儿未必肯爽快答应。”

    柴氏夫人说:“正应该这样。”

    次日早饭后,郭威将柴守礼唤来,告诉他这些决定。那柴守礼现在完全依靠郭威生活,听了这些好事,真是求之不得,便点头答应,又去告诉了柴荣。

    后来,便择了吉日,举行了郭威过继柴荣为子的仪式,同时,修下书信,备下礼品,请发魏仁浦、王朴为媒人,前往青州符彦卿府上为柴荣求亲。

    从此以后,柴荣便改姓郭,称为郭荣。

    不过,后人都知道他原姓柴,所以习惯上仍把他称为柴荣,以致他当了皇帝,驾崩后庙号周世宗,后人仍称他为柴世宗,这习惯已延续了一干多年。所以,本书为了行文方便,前后一致,仍称其为柴荣。

    柴荣改名郭荣,是郭威提拔柴荣的一项重要措施,原来古代封建王朝都有一种荫袭制度,王公大臣的子弟,自降生人世,便可按父亲的职位,荫袭一定的官爵。等到成人后,再按能力、功绩在原有官位上进一步升赏。柴荣改为郭荣,有了荫袭,再加战功,立即可升高级职务。

    郭威把一切家务安排妥当,便和王峻一同起兵,带了柴荣,回汴京交令。

    汉隐帝接见郭威等,对郭威及其部下论功行赏,柴荣果然被授予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父子二人回到郭威在京的府第,这里有郭威的小妾张氏及幼儿青哥、意哥,一家欢喜。

    自郭威北巡回来后,朝廷了解北边情况,认为契丹这次入寇,各地节度使却只管保守自己驻地州城,没有人出兵去抵御契丹,以致契丹兵到处掠夺村镇,杀戮百姓。镇守大名的节度使窦溶已死,所以,决定派一员大将去河北邺都镇守,统领河北八州节度使,统一指挥,以抵御契丹。

    于是隐帝命令主要大臣开会议论,选派大将。这时,朝中大臣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揽一切,枢密使郭威主管征伐军事,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主管朝廷宿卫,三司史、同平章事王章掌管财赋,苏逢吉虽进位太师,仍兼同平章事,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宰相,已没有什么实权了。所以苏逢吉在议政事,处处与以上几人作对。当讨论到谁去任邺都留守,统帅河北军马时,大家提出了只有郭威,才有驾驭河北八州节度使的威望。苏逢吉很高兴,巴不得将政敌赶出京城一个,所以十分赞同。

    可是郭威的好友史弘肇建议郭威虽然出镇外地,仍然应当兼有枢密使这个官衔。这下苏逢吉却不愿意了。苏逢吉道:“自古以来,从没有这个先例,军令由京城指挥外地,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如让郭威仍兼枢密使,是反由外地管制京师军事,这能行得通吗?”

    史弘肇道:“不然,现在是为了抵御契丹,应该灵活动用,有了枢密使头衔,地位在各节度使之上,各军自然畏服,号令便可以顺利推行了。”

    经过议论,隐帝同意了史弘肇的意见,任命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枢密使一职仍旧不动。仍命王峻为监军,随郭威同一赴任。苏逢吉满肚了不高兴地回家去了。

    又停了几日,郭威与王峻、柴荣等离开汴京北上,前往邺都。邺都即大名府。中途经过澶州,不免又在家中停留几日。

    魏仁浦、王朴已从青州回来,说起符彦卿已经允婚,要求接符小姐回青州,以便择吉请柴荣前往迎亲。

    郭威因向魏仁浦和王朴道:“我奉命去镇守邺都,青州离此较远,往来不方便。不如让符小姐仍住澶州,待我到了邺都,安排好府第,来澶州迎娶符小姐到邺都,这样方便些。”魏仁浦也认为合理,郭威便又派了信使,前往青州与符彦卿协商。

    郭威等一行,自往邺都去了。

    没几天,符彦卿回信已到,并派来使者,商定于三月十五日为迎亲日期,符彦卿派长子符昭信到澶州主持嫁妹,柴荣由邺都到澶州迎亲,届时自有一番热闹。

    且说那汴京城内,自郭威出镇邺都以后,杨邢、史弘肇和苏逢吉等人的斗争更加白热化了。

    有一天,诸位重臣在三司使王章家中吃酒饮宴,宴中大家猜拳行令。那史弘肇本是武将出身,只知豪饮,哪里擅长猜拳这一套动脑筋的游戏?连连输酒。当时担任客省使的阎晋卿,正好与史弘肇挨着坐位,便向史弘肇出谋划策,屡屡教导。

    苏逢吉已喝得半醉,便给史弘肇开玩笑说:“身旁有个姓阎的,何必怕输酒!”

    史弘肇听后,勃然大怒,以为苏逢吉是在讽枣自己。原来这史弘肇的老婆就姓阎,本是一个酒楼卖唱的妓女出身。史弘肇后来当了大将,最握人揭此事,所以听了苏逢吉的戏语,如何不恼?于是破口大骂,苏逢吉却板着脸一语不发。史弘肇见他不理睬,一拳打来,却被邻座拦住。

    苏逢吉见史弘肇动武,心中害怕,他这个文臣,如何能敌得过史弘肇这个勇将,只好起身逃走。史弘肇推开别人,看见墙上悬有一口宝剑,顺手摘下,拔剑在手,直追苏逢吉。杨邠看事闹大了,拼命抱住,说道:“苏逢吉是太师呀,你如杀了他,把天子放置到什么地方了?万万不可动气。”

    周围人也纷纷劝说,这时苏逢吉已跑出府门,逃之夭夭。史弘肇才掷剑于地,也不向众人告别,出门上马而去。杨邠还怕他出事,也赶快上马追去,一直把史弘肇送到家中,又劝说了好一阵才罢。

    自以后,史、苏便成了死对头,他虽有心除去史弘肇,但史弘肇乃是汉高祖刘知远的结拜兄弟,又有杨邠等一班当权大臣与他交厚,一时也无法动摇得史弘肇。

    看看已到秋天,却有机会到了。杨邠执政不讲私情,多次上疏请求李太后,亲戚不可干预朝政。李太后的兄弟李业,想当宣徽使,杨邠就是不同意,说此缺不该他补,因而引起李业的怀恨。

    这时,史弘肇负责京师治安,治理极为严格,恰好有一个李太后的亲戚违法,史弘肇一怒之下,把这个人斩首,惹起太后的恼恨。

    苏逢吉见机会来了,就找到李业哭诉,说杨邠、史弘肇这些人当了权,专门与皇亲国戚作对,目的是想剪除皇家势力,时机一到就要纂位,夺取汉朝天下。李业正恨杨邠等人,便与李太后一同去煽动幼主刘承佑。

    刘承佑是个糊涂君王,哪里能有自家主张?终于被他们说动,除去了杨邠等人。

    汉隐帝乾佑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早晨,刘承佑宣杨邠、史弘肇、王章入宫议事,预先在广政殿内埋伏了刀斧手,由李业指挥,将杨邠等三人乱刀砍死殿前东廊之下。刘承佑又传命派兵去杀死三人家属,苏逢吉又趁机指出郭威也与他们一党,于是派兵突入郭符,将郭威小妾张氏和十岁小儿青哥,以及还在哺乳的小儿意哥和大小奴婢,杀个鸡犬不留。

    昏庸的皇帝刘承佑,便这样自己把自己推向了灭亡的道路。

    佞臣伺机弄权,引起朝纲大乱,酿成李业、苏逢吉等阴谋杀比大臣杨邠、史弘肇、王章,并屠杀他们全家,连郭威的在京家属也不能免。他们要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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