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松露和蛉掌被抢了,且康桐四人被关进了号子里,*向的耳朵是掏了又掏,叫喘息未定的老姜再说一遍。老姜也是心急如焚,杀蛇、挖松露,他虽然没去。可松露和脚掌的价值,他还是听老药子说过的,这么多钱突然没了,搁谁谁不心疼啊。尤其是那松露,大队长说了入队上的公帐,岂不是还有他老姜一份儿。
老姜见薛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便大着声音,喊道:“大队长,电话那边自称是什么洪山区公安局,说抓了四个诈骗犯,要队上领导去说明情况,令外叫家属拿钱罚款……”老姜还歹细细交待,眼前陡然一huā,再看时,眼前的大队长竞已在十米开外,如风一般,直奔屯子而去。
得了这个消息,薛向简直要气炸了,终日打雁,今朝却叫雁啄吓了眼,他娘的,抢东西居然抢到老子头上了,都说入乡随俗,这个俗咱爷们儿是说啥也不随了。薛向奔回房间,将那把门m20别进了腰里,军官证也被揣进了腰包。此次前去,人责地不熟,唯一的借助便是手中的这把枪,和这张老爷子交待可以随便用的军官证。有了这一枪一证,天下大可去得,不信这小小洪山区能翻了天去,更何况,在汉水地区,他又不是真的无可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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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到洪山分局的时候,已是薄幕时分,半天里的云霞如柳絮一般,驳杂浮躁,乱成一团,亦如薛向此时的心绪。薛向原以为这洪山公安局定是个大局子,哪知道竟是汉水地区汉水市洪山区辖下的公安局,只比胡街区〖派〗出所高了半格。两层灰扑扑的小楼有气无力的爬着,门前倒还是挺正规,还设置了岗哨。薛向知道越是这种基层的暴力机关,里面的水就越深越浑,越是无法无天。
果然,刚进大门,薛向就被拦住了。一个歪戴着警帽的老虎皮劈头盖脸地就要薛向登记,便掏出个登记表,又语速极快地报了一堆证件,要薛向拿出一张来证明身份,说着说着,脑袋便昂上了天。可这会儿还没有身份证一说(84年才有),薛向能怎么证明,难道他这个大队长自己给自己开封介绍信?别扯了!薛大官人此刻心急火燎,哪跟他废这个事儿,一把推开登记表,军官证一晃,也不管他看没看清,收回来便道声“军事机密”一脚踹开大铁门,便横冲直撞地奔了进去。
薛向自知此时搬出某某公社主任的身份毫无意义,这帮老虎皮才不会在意呢,索性他就直接挂上了这军方身份。再说,对付这种暴力机关,还是抬出另一个更暴力的机关好使。更何况,跟这帮能把受害人都抓起来的家伙,一准儿讲不清道理。薛向一贯作风就是:谁不跟他讲理,他就不跟谁讲理。这回,连薛大官人自个儿都挨了抢,他岂会继续讲理?
薛向正要推开局长室,先前的那个歪帽老虎皮便火急火燎地追来过来,边跑边压着嗓子:“别别,别推,里面在开会,千万别推,你一推,我就……”
薛向却置若罔闻,再他“完”字刚要出口的时候,径直拧了下扶手。那老虎皮一个加速,就要来捉薛向的手。哪知道薛向耍诈,猛地收回了手,用脚顶开了办公室大门。那老虎皮没控稳身子,一个踉跄,直直撞了进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洪山区么安局的马栋粱马局长正慷慨激昂的念着文件,门突然被撞开了,又有人跌了进来,将他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觉给搅得四分五裂。马局长啪的一拍桌子,正要骂出声来,薛向便大步走了进来。
见了薛向昂首直入,马局长彻底火了:什么时候,老子的办公室成了菜市场了,连乡下卖菜的刁民也能昂首而入?
你道马局长何以这般想法?原来,薛向今天浑然没了平日的佳公子造型和英俊青年军官形象。今天,是靠山屯收拾二道坡的日子,他大队长带头参加劳动,再穿那几件衬衣,军裤、皮鞋显然不合适了。他就东一件,西一件,在屯子里东拼西凑,凑出了这么套装备。因为走得匆忙,他压根儿没来得及更换。
此刻,薛向上身披着件小了一号的麻衣,袖子短了一截不说,还遍布补丁,这补丁也打得颇具特色,有的补丁甚至是朔料袋敷衍的:裤子就更加不堪了,竟也是化肥袋子缝制的,好在尿素二字打在左边的裤腿上,没像邓四爷那般直接补在了裆处:头戴破草帽,脚蹬烂胶鞋,满身尘土,头发散乱,就难怪马栋粱认为他是卖菜的了。
马局长先是要喝叱那老虎皮,这会儿,怒气全对准了薛向。孰料,他未及张口,他眼中的卖菜的,急走几步,便到了跟前,抓住他的手,就是一通猛摇,末了,掏出张证件,晃了一下,便道声军委工作,请地方同志配合………………”
至于那卖菜的后面还说的什么,马局长这会儿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觉这世界突然颠倒、翻转一般,眨眼间,乞丐突然变成了皇帝。还是与会的苏政委先回过神来,说了声散会,打发走诸人,开始和薛向接洽起来。
“苏同志,我此次前来,是接到上级指示,令我核实你处是否有抓捕邓水生、姚山林、李拥军、康桐这四位军属、烈属。”薛向如当初对付邱治国一般,老调重弹,开门见山。
马栋粱此时也回过神来,闻言,同苏政委齐齐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抓了几个山野村夫,竟招来军委过问。就算是军属、烈属也归地方人武部过问吧,怎么就惊动军委了呢?更何况,先前一阵恐吓,那两老头恨不得连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出来,都是普通山民的身份,家中压根儿没有子弟参军,哪里来的军方背景。不对,不对,那个死不开口的年轻人,听那两老头交待说是京城来的,至于干什么的就不知道了。莫非是,是为那小子而来,这下麻烦大了,那小子可是伤得不轻啊。
薛向见马、苏二人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咯噔一下,料到必有意外。果然,马局长吱唔了几句,便说有位年轻的同志受了点轻伤,可能要治疗一下。
薛向一听,哪里不知道定时康桐受伤了,立时汗毛都炸了,探手伸进腰间,便带出那把m刀来,抵着马栋粱的脑袋:“给老子带路。”先前的虚与委蛇、斯文模样一扫而光,薛向扯着马栋粱的脖子就出了大门,旁边的苏政委和那位老虎皮看得都傻了,就算你是军委的,也不带这么横的吧。
马栋粱平日里最是养尊处优,虽当着一方暴力机关的首脑,却连枪都不曾放过,更别提被人拿枪指着了,这会儿内裤已是湿漉漉一片了。
出了大门,薛向将枪从马栋粱的太阳穴处移到了腰间,身子向他靠拢,遮住了枪身。
见枪不见了,虽然能感觉到在自己腰身处抵着,到底没先前那般可怕了,马栋粱好歹回过了点人气,边哆嗦着“冷静,千万要冷静”边打着摆子似的,抖动着双腿,头前开路。
有马山魁这个坐地庶开路,片刻功夫,薛向便见到了康桐四人。
透窗望去,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面甚至没有寻常号子那样的高低床,四人躺在一堆杂草上,一动不动。
行至近前,木门紧锁,马栋粱正要招来狱警开锁,哪知薛向却是一刻也等不及,拔脚就是一踹,那坚实的木门似乎敌不过柔软的胶鞋,像挨了炮弹一般,砰的一声闷响,瞬间木肥溅,门板中间陡然炸开一个半人高的大洞。薛向伸手轻轻一推,那门便轰然倒地。
“大队长!”邓四爷最先回过神来,见着是薛向,猛地便惊叫起来。
“矢队长啊”
“大队长呀”
李拥军和老药子也发现了薛向,跟着便叫了出来,语带悲怆,似是有满腹的委屈。薛向看着三张遍布青肿的老脸,心中无明业火烧起三千丈。再去看康桐,却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湿草堆上,身上还搭着李拥军的青布大褂。这是老李压箱底的好衣裳,从来舍不得穿,还是听说要进省城,才舍得拿了出来,这会儿那大褂也破败不堪。
“小康,小康!”薛向抱起康桐轻轻摇晃,嘶喊了起来。这会儿的康桐哪还有原先那般英姿勃勃的风采,双眼红肿如桃,脸上遍是伤痕,左胳膊松散地吊在一边,显是折断了。
薛向嘶喊了半晌,也不见康桐有任何动静。康桐就是他的家人,亲兄弟无二,可以说是除三小外,最让他挂心的人。见了康桐这般惨状,薛向就感觉有人正拿了刀,在一刀一刀剜他的心。
薛向目眦欲裂,也懒得问是谁干的,一把抓过马栋粱,捏着他的脖子,单手就将他提了起来:“给老子说,为什么胡乱抓人?谁他m
的报的案?”这会儿什么他m的理智,官员体统,风度,全被薛向踹飞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