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妖王的每一个字穆长宁都听得懂,可整句话连贯起来,其间包含的意思,她一时就难以理解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胡媚妖王耐着性子不慌不忙地给她把事情的原本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穆长宁越是往后听,面色便越是古怪。
“您是,消息是从算子那里传出来的?灵使亲口言定我是命之人?”
穆长宁伸手指了指自己,面上还带着不可思议。
胡媚妖王毫不犹豫地点头。
穆长宁讶然不已,“怎么会这样……”
现在的算灵使是行止真君,而她与行止真君的接触不过寥寥几次,屈指可数,当初在幻海迦业寺,行止真君想要为她批命占星,被咏梅真人制止了,那个时候行止真君就应该已经清楚,她是无命之人,一个不属于此界的异世之魂!
蒲氏一族自来找寻命之人的方式都是错的,有关“命即无命”这种法,是蒲宴推陈出新。
而蒲宴只来得及和她过,当初穆长宁也不曾转告给行止真君或是咏梅真人中的任何一个,她甚至都没有告诉除了望穿以外的任何人,可现在怎么会人人都知道了?
穆长宁很快就想到了那只自己亲手交给行止真君的盒子。
因为是蒲宴的遗愿,所以她完完本本地将机盒交到了行止真君手里,中间不曾假于他人之手。
机盒中究竟记载了什么秘密,穆长宁不得而知,可事到如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她就是再蠢也能猜到一二了。
机盒中定是记载了有关判定命之人的正确方式,不定,现在流传甚广的这种生祭之法,也是蒲宴写在机盒里的!
蒲宴是蒲氏一族历来最杰出的灵使,就算是行止真君,也将她的话奉为教条,严格遵守。
蒲宴若要生祭,行止真君也定然照做。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穆长宁下意识地喃喃。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蒲宴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目的又何在!
相较于穆长宁的错愕,胡媚妖王就显得淡定多了。
她一边弹着手指,一边漫不经心道:“可不可能一点都不重要,这也不是你能了算的,现在最关键的是,别人信不信。”
她指了指远方无殿的方向,隔了万里之遥,都隐约还能够看到边烟尘滚滚。
很显然,他们信了。
所以原本涣散的、彼此不对头的力量,现在却纷纷拧成了一股,一致对外,这才有了聚众讨伐之事。
穆长宁心中就是一顿,转个身就想往回跑,胡媚妖王却好像早就料到她要做什么一样,直接伸手攥住了她的后领。
“你去哪?”
“我师父还在无殿!”穆长宁道:“我若现在一走了之,妖主定然会对囚禁我的事全盘否认,现在闹得这么大,那师父就是有理都不清了!”
胡媚妖王只觉得她杞人忧,讥笑道:“苏讷言会让自己吃亏?”
那只老狐狸,比狐狸还狐狸!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本王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以为真的这么巧,你刚逃出来就能遇上我?”
穆长宁微微一愣,胡媚妖王又道:“本来我是受人之托,打算去里面把你捞出来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自己逃出来了,正好省了我一番事,现在只要把你带去安全地带,我就功成身退了。”
胡媚妖王淡淡睨向她,“至于受谁之托,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能理解你师父的良苦用心,现在最好不要反抗。”
穆长宁袖下的双拳紧紧握起,心里一刹那像是有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划过。
她在无殿中与世隔绝,外面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甫一出来就碰到这种事,她是真的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如今的修真界,究竟有多么疯狂。
可就是这个时候,师父首要想到的,也是如何确保她能够全身而退。
穆长宁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大半的力气,任由胡媚妖王带着她越来越远离蛮荒中心。
眼前的景致快速划过,穆长宁的表情都是木木的,目光涣散不知在看向何处,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涩声问道:“通路,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胡媚挑了挑眉尾,红唇勾起嗤笑道:“这世上,谁不想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呢?”
追求实力的巅峰,这是修行之人最大的心愿,尤其是对于妖主魔尊和涵熙真尊这类人,那更是致命的诱惑。
更何况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血魃已经躲起来有段时日了,可它一日不除,一日就是个祸害,尸瘟虽然暂时控制住,但却无法得到彻底根治,等到佛修们的大悲咒都无用了,压抑已久的尸瘟爆发开来,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短短几个月,世人实在尝遍了太多冷暖了,自然而然地就将希望寄托在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上。
而就是这个时候,算子们站出来了,给了世人一个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修真界的修士们,与其是在追逐更强盛的实力,倒不如是在救赎自我。
穆长宁扯着嘴角苦笑,“妖王也是如此?”
通门对世人的诱惑确实很大,那些人的狂热她能理解,可身边的胡媚妖王所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身处局中,只有她,站在局外,冷静客观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我可不一样……”胡媚妖王眨着眼睛笑了笑。
那双眼瞳是红宝石一样迷人的颜色,幽深暗沉地让人情不自禁沦陷其中,红唇扬起最完美的弧度,犹如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般灿烂绚丽。
“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是不会在乎那么多身外物的。”
空灵悠远的声音,带着某种魅惑人心的力量,穆长宁精神恍惚了一瞬,快速清醒过来时,人已经降落到了地面,四周是一片开阔的山林,而胡媚妖王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丫头,本王就送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