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久对着生死簿发呆了好一阵,直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金丹鬼修走进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想什么呢!”
“师,师父!”何久猛地跳起身,眼神有些躲闪。
游旭将军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一副心虚样,做什么亏心事了?”
“有吗?”何久呵呵傻笑,将座位让出来,“师父您忙完啦?”
“嗯。”游旭将军淡淡应了声,顺势坐下,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两盏茶,挑起眉来,“谁来过?”
何久表情微窒,顿了顿才道:“一个朋友,来找我叙叙旧的。”
游旭将军没再多问,何久心里还惦记着穆长宁在生死簿上无名的事,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父,是不是每个来到冥界的鬼,都会在生死簿上留下姓名?”
游旭将军面色有些不耐烦,“你做鬼都多久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何久表情讪讪,游旭将军哼道:“管他人妖仙魔,只要死后成了鬼魂,只要入了我冥府,哪有册上无名的道理?”
何久神色更古怪了,“难道就没有例外?”
“例外你个头!”游旭将军又敲了记他的脑袋,“除非对方不是鬼魂。可若不是鬼魂,哪能走得过黄泉路来到冥界,即便来了冥界,那身上携带的阳气还能瞒得过酆都城内所有鬼修的眼睛?”
不是鬼魂……
何久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几个字,游旭将军不跟他扯皮了,“别见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有空还不如去平安坊转转打听打听消息。”
“平安坊怎么了?”
游旭将军道:“今日平安坊租赁洞府那里有个女鬼修进阶鬼差,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问题在于这个鬼修才来了冥界不到一个月!”
何久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这怎么可能!”
“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确实有目击者见证,还以神魂担保,确有其事。”
游旭将军敛眉沉思了一下,“我怀疑那个女鬼修是千年不遇的天阴鬼体。一殿已经派出人手去寻了,其他九殿肯定也各自都有听闻风声……要知道,十殿里面没有接班人的,可不止我们殿下,再说就算有了接班人又如何,随时替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在冥界要想找到一个好苗子不容易,游旭将军虽说是秦广王门生,但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而对于十殿阎王而言,门生的多寡并没有多大关系,最重要的还是接班人,只有培养出了合格的接班人,他们才能卸下阎王重担,穿过那片幽冥之海,去往上界。
是以整个冥界的鬼尊,从来都只会有十个,而当第十一个鬼尊出世之时,便是老阎王功成身退之日,这就是冥界的罔替之道。
他们这第一殿的现任秦广王,也不过才继任两百多年,底下还没有个合适的接班人。
如果今日那位真的是天阴鬼体,以这种速度,要修至鬼尊也不过就是几百年的光阴。这也就意味着,谁能将此人收归旗下,数百年后便能直接前往上界。
试问这种好事,有哪个阎王乐意错过?
何久的表情已经呆滞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师父口中的那一位鬼修就是穆师姐。
如果只是十殿阎王争抢也就罢了,这几个人为了个好苗子大打出手在冥界也不是没有的事,最后穆师姐愿意跟谁那都是造化,可问题在于,穆师姐本身就不对劲啊!
或许是他修为浅薄,何久是没看出来穆长宁哪里有问题,但那十殿阎王一个一个都是火眼金睛的老油条,要是真按照师父说的,穆师姐不是鬼魂的话,那就有大麻烦了!
冥界是绝对不会容许一个不是鬼魂的存在乱入的,届时是要抹杀还是驱逐,何久都不能肯定。
“你傻了啊。”游旭将军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看了过去。
何久猛地反应过来,“我……我就是太惊讶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往外退,“师父,作为一殿的一份子,我觉得我有这个义务替殿下寻找接班人,啥也不说了,我这就找人去!”
说着便脚底抹油见不着影了。
游旭将军笑骂了一句,何久跑出门就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不行,我得想法子赶紧通知穆师姐……”
穆长宁离开司户之后便想着先回洞府,随后再好好考虑蒲宴的问题。
然而尚在远处之时,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空气中有一种格外沉重压抑的气氛,前方死气沉沉,半空之中乌云密布,鬼气熏天,隐隐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那是高阶鬼修出没之时带来的异象。
来的起码得是鬼君了……
平安坊只是酆都城内一个十分普通的坊市,她当初选在这里,一则是因为便宜,二则也是因为此地不起眼。
穆长宁可没想过,这种地方还能引得鬼君亲至。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灵魂深处似乎对这种高阶鬼修有所排斥,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就像当初她不愿意顺应计疏燃、测量修鬼资质一样,这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原本迈过去的步子生生停下,穆长宁随即调转了方向,走向闹市区,打算等平安坊那里的高阶鬼修离开了她再回去。
走了没多久,便有一张灰扑扑的符纸飞至面前,穆长宁微微一愣,旋即想起来在冥界也是有符箓的,只是制符手法和修真界有些许出入,但本质上的作用并没有多大区别。
在冥界,会用符纸给她传讯的只有两个人,要么是黎枭,要么便是何久。
穆长宁接过传讯符匆匆扫了遍,神色微微一变,而那符纸在读完后便化作飞灰,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神识探测范围内便看到有一队队身穿制服的鬼差在逐一排查,他们的胸前印着一到十不同的数字,各自代表一至十殿的差役。
穆长宁眸光发紧,四下张望了一下,闪身便进了一间杂货铺,挑了只幕离戴在头上,长长的白纱垂下,遮住容颜,穆长宁匆匆便往一旁小巷里掩去。